湖边亭台水榭上摆好了席位,宾客们一一落座,在热腾腾的酒气中,看着亭台外雪花飘然落入湖面,别是一番清冷雅致,都是赞不绝口。
韩王世子由美人喂着酒,挑剔说:“景色倒是勉qiáng,湖也小。”
李稷笑:“栾城小地,自不能与巍巍王都相比。”
韩王世子抬了抬下巴,华悦郡主却是说:“河北道这样偏僻,李将军也治理得不错,又能摆出这样的席面来,李将军已经费心了,哥哥便不要挑剔了。”说完,她含羞妩媚地看了李稷一眼。
华悦郡主本是不屑嫁给李稷这样的寒门子弟,可是这一见才发现,李稷竟然是个如此清隽温润的青年,这些日子李稷又作陪,华悦郡主见多了他不卑不亢、风度翩然的模样,已然芳心暗许。
她心想,既然是父王之命,那嫁便嫁吧,大不了将来多提拔他,等父王将来登基,封他做个一二品的高官,也不算rǔ没了她的尊贵。
当然,她是根本没想过李稷会拒绝她。
笑话,她贵为郡主,容貌美丽、身份高贵,下嫁已经是给了他天大的脸面,乘龙快婿青云之路就在眼前,给他几个胆子他敢拒绝。
韩王世子显然也是这么想。
天下愈发动dàng,各地摩擦不断,他此来就是奉父王之命,征调李稷的军队并入自家帐下以抵抗楚王和阎家,虽然他瞧不上李稷微寒的出身,但是看在那些兵马上,看在他对韩王府效的忠上,将王府的郡主嫁给他以安抚一二,就当是赏赐了。
韩王世子眼珠子一转,推开侧倚的美人,大笑说:“李将军,看看,还是我三妹向着你,我还没几句,她就先护上了。”
华悦郡主跺脚娇羞:“兄长……”
李稷面色不变:“郡主仁善,臣谢过郡主。”
“嗳,不用谢。。”
韩王世子摆了摆手,因为饮多了酒,很有些上头,举止也格外粗鲁,哈哈大笑:“李将军,大喜啊大喜,我父王爱重你才华,此次来特意嘱咐我,要将华悦许配给你,日后我们可就是一家人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虽然都知道华悦郡主这次跟着来不可能只是为了游玩,但是听韩王世子这么理所当然地说出来,所有人还是觉得心头一咯噔。
尤其是御史,表情极其尴尬。
他是朝廷的官员,自然知道韩王府与李稷结亲,那就相当于给韩王府增加了助力,但问题是他虽说是御史,却不过一介虚职,根本管不了韩王府的事——况且人家结儿女亲事,名正言顺,他有什么资格置喙。
在旁边自顾自饮酒的殷云晏听见韩王世子大大咧咧说着结亲的话,嗤笑一声。
蠢货。
果然,李稷站起来,拱手说:“臣谢过世子殿下好意。”
华悦郡主眼睛一亮,韩王世子又是大笑,站起来摇摇晃晃走过去,正要拍着他的肩膀说什么,李稷微微侧身避开,已经恭声说:“只是臣已有婚约,郡主金枝玉叶,臣实在是不敢高攀,请世子殿下见谅。”
韩王世子和华悦郡主的笑容同时僵硬。
“你已有婚约?”
华悦郡主脱口而出,怒不可遏:“是谁?是哪个贱人?!”
“郡主慎言。”
李稷猛地抬头,直视华悦郡主,气势凛然:“还未成契,不好说姑娘名姓,她虽非出身大族,却也是书香门第,更是臣倾心之人。”
华悦郡主被他锋利的眼神骇得往后两步,瞪大眼睛:“你、你敢叫我慎言?你竟敢这么对我?!”
“书香门第?”
韩王世子猛地一个酒嗝打出来,冷笑:“连名姓都说不出,能是什么书香门第,李将军,你不会是不想娶我妹妹,随便说出个婚约来糊弄我!”
李稷:“臣不敢。”
“我看你放肆的很!”
韩王世子勃然大怒,酒意上头,又被李稷这轻慢的态度激怒,彻底没了理智,指着李稷的鼻子怒骂:“李稷,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妹妹嫁给你,你就感恩戴德地受着,你竟然还敢拒绝——”
周围人听得一头冷汗,侍从赶紧去拉他:“世子,世子殿下醉了……”
“别拉我!我没醉!我说错了吗?我说的就是事实!”
韩王世子一把将侍从挥开,满嘴酒气骂骂咧咧:“一个军户出身的泥腿子,老娘是目不识丁的村妇,妹妹是相貌丑陋的农女,要不是祖坟冒烟得了我父王看重,现在你还在地里种田,什么狗东西……”
满座一片死寂,只有韩王世子怒骂的声音在亭台中回dàng。
李稷在无数意味不明的目光中静静立着,带着寒意的风拂过他衣摆,背脊挺拔,宽袖飘然。
多么风姿清隽的人物,便是士族门阀的公子也比不上的风流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