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哀家落得这副样子,难怪兄嫂不愿意来看哀家。”她自我厌弃地说着带有明显怨气的话语,冷笑出声。

  蔡公公惊觉太后还不知道外界之事,便小心翼翼地告知,“娘娘,张相……张家一家三日前便被流放至北方苦寒之地,再不得回京。”

  “什么?”太后惊呼道,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蔡公公略有踌躇,继续道:“算算时间,张家众人应该出京城了。”

  “逆子……他怎么敢?”太后呼吸变重,抽气声回dàng在偌大的房内,蔡公公生怕太后一个缓不过来背过气儿去,立即上前用手轻轻拍着太后的背部为其顺气,“娘娘,您别激动。”

  太后慢慢地接受这个事实,渐渐平缓下来,但心口堵着一口气怎么都咽不下,怒骂道:“哀家养了个白眼láng!”

  哪怕不对张家优待,让张家享有朝堂上独一份儿的尊荣,至少也要让张家后辈安稳有前途吧,段煜竟敢将张家全部流放,太后还觉这消息后劲儿太足,她脑子还懵着。

  蔡公公吓得缩回手,他一个小太监哪里敢听太后骂皇帝这种话,不过事情的缘由他多多少少也听到一些,解释给太后听,免得她老人家胡思乱想加深误会。

  太后听完有些意外,兄长……什么时候也开始做这种事了,她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她发蒙的脑子忽然陷入迷惘,回顾这些年的一幕幕。过了不知多久,久到蔡公公都觉腿站麻了,忽听得太后嘟囔着问他:“这些年是哀家做错了吗?”

  她的声音太低,以至于蔡公公初始还觉太后只是自言自语自问自答,直到太后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他,他才意识到这是要他回答。

  蔡公公服侍在太后身边多年,对她的执念多少了解一些,“奴才以为……”

  可他刚起了个头,便被太后打断,“不……你不要说了,哀家不想听。”

  其实是太后不敢听。

  连一个一心向着她,忠于她的仆人的话,太后都不敢听了,她心底的恐惧无限放大,极度害怕听到她不想听的答案。

  “哀家是对的,是他们不懂,不能设身处地地理解哀家……”

  这次太后是真的在自言自语,蔡公公叹息一声,不知说什么好。

  几日后,太后于病中薨逝,消息传到谢如伊这边,她立刻带着宫人布置灵堂,准备丧事。

  这宫里最后一位张家的女人也走了。贤嫔……早在太后之前便离宫随同流放的张家离去,踏上流放之路。

  谢如伊还记得那时贤嫔突然来访,求到她面前竟是为了这样一事,还觉难以置信。那日的贤嫔是她见过最特别的一次,她说想自己决定一次。

  贤嫔不愿留在宫中侍奉太后,也拒绝顶着妃子的名号在宫里安稳到老,她只想跟随自己的家人远去。

  那一刻谢如伊对贤嫔有了极大的改观,她从一个被家族长辈当做工具筹码之的木偶,变得拥有自主意识。

  ——原来这皇宫也不是个能把女子都憋傻了的地方。

  太后丧期,谢如伊与段煜都不怎么伤心,是以皇宫气氛还不太压抑,但也欢畅不起来。

  宫里少了很多乐趣,谢如伊只能抱着儿子出门晒晒太阳,让小家伙出来见光。

  他小小一个人,手劲儿还真不小,在房里这扔一个拨làng鼓,那扔一个小香囊,他只能躺在摇chuáng里,可满屋子都是他的痕迹。

  谢如伊觉是时候带着小家伙出来放风了,此时秋高气慡,燥热的暑气几乎散去。

  夏天宫中结了不少又大又红的石榴,已是秋日还剩下不少。谢如伊坐在秋千上,腿上放着儿子小叶子,手里剥着石榴光顾着自己吃。

  小叶子还是太小,远没有能到吃石榴的年纪,只能瞪大眼睛gān看着。

  他伸出肉乎乎藕节似的小胳膊伸手去抓,谢如伊举起比他长了几倍的胳膊不让他够到,在高高的头顶剥石榴,低头对着小叶子露出得意的笑容。

  小叶子几次伸手无果,缩回手躺平不动,谢如伊举着手也累便跟着一起放下,谁知小东西还不死心,小爪子向她突袭而来。

  谢如伊不得不再次举高手臂,而小叶子奋力挺身,可他那小小的脊背却没从谢如伊腿上离开一寸——挺|不|起|来!(审核你看看清楚,这是个几个月大的奶娃!)

  几次来回,小叶子撇着嘴哀怨无比,模仿娘亲咀嚼的样子砸吧着小嘴,可他嘴里什么都没有!

  谢如伊觉儿子太可怜了,但是他真的不能吃,于是撕下一小片石榴籽之间huáng色的嫩皮,是一层柔软的薄膜用来隔开两旁成团的石榴籽,但是咬到后很苦很涩。

  她把这个放到小叶子手心里,让他知道这东西不好吃,他就不跟着嘴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