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过了遍完全不同的人生,还能亲手杀死宿仇。
此生足矣。
只牵念顾凌霄。
他许久未见的徒弟,被人诟病到好坏难分的徒弟。
永远有很多形容词加在顾凌霄之前,想框着他。
无论怎么样,死在离顾凌霄很远很远的地方,是件让人伤心的事情。
迟宁挑剑向前,发起最后一击。
天地之间光芒大盛,一团白色被引爆,溅出的光点星光般撒下来。
迟宁想象中的灵脉撕裂的疼并没有传来。
是有另一人徒手握住迟宁的剑刃,硬生生阻止住了这场恶战。
那人的手掌被划出杂乱无章的口子,血滴淋漓洒在地上,暗红狰狞,触目惊心。
迟宁回神,先看到血的鲜红色,再撞上熟悉的面容。
顾凌霄……”迟宁叫他,像追回漂泊空中的云朵。
顾凌霄不答,手指微微动了动,眨眼间,掌心伤口竟都痊愈了。
迟宁下意识去握顾凌霄的小臂,既使掌心下的触感柔软温热,迟宁依然不敢确信顾凌霄是真真实实的。
就这样安然无恙地站在他身前。
迟宁:你怎么在这里?”
顾凌霄没有回应。
径直越过迟宁朝顾凛走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顾凌霄**的侧容上毫无表情。
迟宁感受不到顾凌霄身上和他相近的,出身同源,相互契合的灵力。
像是熟悉的味道忽然消失,现在顾凌霄周身的气场,似深海,似险峰,琢磨不透,危险莫测。
迟宁轻轻闭了闭眼睛,灵脉处一抽一抽地疼,他去拦顾凌霄:
你别……”
顾凌霄回头看迟宁一眼,眼珠隐隐血红。
顾凌霄一点点把手腕从迟宁掌心抽出。
玄袍墨氅,没有多余的装饰。
迎风站着,衣裳鼓dàng,身影和记忆里那位俯瞰众生的妄天尊缓缓重合。
相较于迟宁,顾凛诧异更甚,他派了那么多下属去抓,一群无用的废物,竟然还被顾凌霄给逃了!
顾凌霄眼底的恨意不能再明显,顾凛心下了然:要杀我?”
回答他的是摘辰出鞘的声响。
顾凌霄又往前走,把迟宁完全挡在身后。
想护着他?”顾凛嗤笑,当初让你杀他,你利落答应,不就是对炎北王的位置眼馋心热。事到如今,又装模作样给谁看?”
魔气肆nüè,chuī动发丝,顾凌霄从地狱走出的杀手,情绪晦暗难辨。
顾凌霄想瞒住迟宁的,迟宁都已经知道了。
他连回头看一眼迟宁的资格都没有。
终究人魔殊途。
顾凛和顾凌霄间终有一战。
迟宁越看越心惊,不安感像锥子一样,想要戳出布袋。
顾凌霄使用的功法完全不是簇玉所学,一招一式,都和顾凛肖像,却更胜一筹。
应当是魔族法术。
他不过刚进阶几日,竟然已经修炼到后期。
闻所未闻,举世罕见。
顾凌霄以火为媒,攒成火球向顾凛砸去,凌厉万分。
顾凛的吞láng刀刚被迟宁毁坏,只能徒手抵抗,用魔气化作屏障抵挡。
两人过了上百招。
最后两人打作一团,顾凛右手五指还掐着顾凌霄的脖子,摘辰剑却从后心贯穿了他,剑尖从胸膛伸出。
顾凛捂住胸口,跪在半空,岌岌可危。
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顾凛的瞳孔逐渐放大:
你是炎北的逃兵,你是魔族的叛徒,我苦心筹划许久的大业,都因你,因你……”
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带着血,他杀妻杀子,抓了那么多人类做试验,却没有动过一个魔族子民。
雪落在顾凛的眼睑下,缓缓化开成水滴。
像他流了泪。
这里的条件太恶劣了,土地guī裂,寸草不生。
凭什么,凭什么他要接受别人给他定的界限,画地为牢,成为苦囚。
顾凛一生中经历的失败甚至比成功多。
担惊受怕的少年期,对玄断山的久攻不下。
但这都不影响他加冕为王,他是炎北的统一者,
顾凛想过死,死得轰轰烈烈,得到千万子民的追悼。
却不想死在顾凌霄手中,死在荒诞的幻境里。
迟宁和顾凌霄……都是因为他们。
地面qiáng劲的晃动起来,仿佛地震。
那是什么?”迟宁问。
顾凌霄:顾凛在饲喂恶魔,他找到上古魔头的骨骸,辅以药引,就能使之复活。”
药引……”迟宁重复这两个字,额角开始沁汗。
不过他这些年来,天南海北搜遍,也没能找到。现在他身死,未能成形的魔物也只能是一片散碎尸骨。”顾凌霄说,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