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歇吧。”迟宁洗了串葡萄,拿给顾凌霄。
该休息了,自家小徒弟练功练傻了可怎么办。
顾凌霄擦去额头上的细汗,十几岁的小少年笑得正开朗,应了声好”。
迟宁近期闭关的时间明显减少了,有很多时间看着两位徒弟。
顾凌霄弯腰去拿迟宁手边的陶壶,被迟宁按住:这壶里是酒,你能喝吗?”
能。”这个动作让顾凌霄上半身压低,松散的衣袍往下垂,迟宁看清徒弟脖子上的青紫淤痕。
谁gān的?”迟宁问。
顾凌霄快速拉紧衣襟,脸上红成一片。
他在外面和人打架,不论打得多凶,都会特意避免弄伤脸。
这回一个没藏好,被师尊一点一点bī问出全部实情。
顾凌霄惭愧:给师尊添麻烦。”
迟宁笑:怎么不告诉我,我替你打回去。”
小徒弟太没安全感了,迟宁心想,带回来这么久了,还是没养熟。
第一次见小孩的时候,顾凌霄黑亮的眼睛眨啊眨,防备心很qiáng,牙口很好,迟宁一不留神,手指被咬出了一条深血痕。
小徒弟的酒量不好,几杯下肚,拉着他糊里糊涂地问:师尊永远不会离开我吗?”
不会离开你。”迟宁说。
漫长岁月里,迟宁对小徒弟说过数不清的话,迟宁不是个记性好的人,许多话都遗忘在了角落里。
之后他们还一起喝过很多次酒,顾凌霄的酒量越来越好了,不会醉,也没有再缠着迟宁问这样幼稚的话。
顾凌霄大概是默认了,迟宁要永远在他身边。
……
迟宁找了顾凌霄一夜。
随着顾凛死去,这道幻境的边界逐渐清晰起来,树林的旁边是深山,一座接着一座,望不到边际。
顾凌霄待在其中一个山洞里,他拨弄面前的火堆,挑了挑下层的木柴,红焰烧得更旺。
一抬头,看见洞口外顶风冒雪的迟宁。
迟宁整个人苦哈哈的,发梢都结了冰,出了鼻子和指尖是红的,其余luǒ在外面的皮肤苍白病态。
迟宁说不出话来,一张口牙关打颤,骨头发出咯咯的声响。
于是他想弯起嘴角笑,脸上的肌肉僵硬到不听使唤,最后的表情大概是丑的。
在顾凌霄看来,迟宁是冻坏脑子了。
洞口设了结界,迟宁没察觉地往前走,硬生生撞在了一层金光上。
迟宁毫不意外被磕到了,退几步,摸了摸鼻头。
可怜落魄,像赶来避难的小动物。
顾凌霄挥袖撤去结界。
迟宁靠着火堆,坐在顾凌霄身侧。
他还是说不出话来,从袖中拿出一枚玉佩,给顾凌霄看。
白皙如瓷的掌心捧着玉佩,顾凌霄一看便知,这枚是仿照着自己那枚做的。
玉石料子都是一样的,这枚雕的是梅花,顾凌霄的是玉兰。
这是迟宁凭着印象画出图案,请了工匠雕刻。来玄断山的日子一直带着,手掌把他打磨得圆润光滑。
迟宁暖和了些,启唇艰难说道:……一对。”
足够顾凌霄听清了。
世界漫天风雪,只有一处热源,迟宁什么都顾不得,只想拥有他。
顾凌霄站起身子,顺利达到化神期后,修为已经能和迟宁平起平坐。
仿品罢了。”顾凌霄说。
和你待在一起,也让我厌烦。”
但我们出不去。”
迟宁慢吞吞地把玉佩收回去。
灵鸟能用漂亮的尾羽或者舞步来向对方示好,迟宁却很笨拙,
他拿不出让顾凌霄喜欢的东西了。
两人很久都没再说话。
顾凌霄盯着满脸失落的迟宁,焦躁起来。
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你也看到了,我堕了魔,你该直接动手杀我。”
不会的。”迟宁摇头。
顾凌霄是真的铁了心肠。
结为师徒时有个仪式,师父把一缕灵力揉于指尖,注入徒弟的眉心,然后才可以把徒弟的名字写进宗门谱序里。
顾凌霄一步步靠近迟宁,指尖凝出淡蓝色灵力,想单方面解除契约。
我不同意。”迟宁后退,直到石洞边缘。
两只手腕被顾凌霄一手扼在一处,压在迟宁后背和石壁之间,迟宁手腕上顿时浮现出淤痕。
原先只有鼻头红,此时眼眶也红了,
一滴湿凉的水珠划过脸颊,迟宁察觉他哭了。
太软弱了,也很可笑,迟宁自我嘲讽。
他除了不同意”再说不出别的言辞。
这样的坚持没有多大用处,顾凌霄恶他恨他,像迟宁这样不会审时度势只能让情况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