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句话间,方志宏小两口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这医院就是黑心的,这么贵!谁能看得起病。”回头对耿媛道:“我要是得了病就让我死了得了,不要让医院坑了。”
耿媛靠到墙边一言不发。
闻言,方晓言就要冲上去,被田文娟压住了。她瞪着方志宏问:“你jiāo了费没有?”
方志宏一记眼刀飞过来:“没有!我哪来的那么多钱?”也难怪他这么说,他毕业以后家里托关系给找了个稳定的车间做工人,后来他嫌三班倒工作累就辞职了,到现在还在靠着老婆的钱和父母的养老金过日子。
钱崇定刚刚一直抱着蜜蜜乖乖跟在方晓言身后,听到费用还没jiāo这才把蜜蜜递到方晓言面前:“我去,你看好孩子。”
他走过去伸手夺过方志宏手里的缴费单,扬了扬手做事要揍他。方志宏吓得一缩脖子,等钱崇定走了才伸出头来。上次被揍的鼻青脸肿了好些日子,让他有了心理yīn影,看到钱崇定就有些发憷,刚刚只顾发泄不满,把这个抱着孩子的人自动默认成了周运,真是倒霉。
天蒙蒙亮的时候,医生终于出来宣告了方宝山重病难医的噩耗。医生说:“病人本身就脑出血又磕到了头,情况不容乐观。”
手术室门前响起田文娟的嚎哭声。方晓言眼泪刷刷而下抓着医生道:“我爸爸现在……”
说话间方宝山被推了出来。他的耳朵上还残存着gān涸的血痕,头上缠着白纱插着几根导流管,里面滚动着鲜红的血液。
“我不该啊,他半夜说头晕,我就该提高警惕的。都怪我啊,我不该让他自己去了厕所,我该扶着他,都怪我、都怪我……”方晓言拉着田文娟跟着病chuáng往病房走。田文娟的哭声回dàng在走廊的每一个角落,引得好多病人、病人家属都拉开门来看。
方晓言qiáng忍着泪水把田文娟搀扶到病房,放在方宝山的chuáng边:“妈,你别哭了,你先在这陪陪我爸。”
小蜜蜜有点受了惊吓,缩在钱崇定怀里怎么也不肯出来。方晓言拉着钱崇定走到楼梯间:“阿定,你先带蜜蜜回去,这里我在就可以了。”
钱崇定满脸委屈:“我不想走。”
方晓言凶他:“怎么老像个小孩子?我妈现在情绪比较激动,会吓到蜜蜜的,你快回去。”
蜜蜜终于从钱崇定怀里探出个脑袋:“姥爷是不是要死了?”
方晓言的眼眶又红了,抚摸着蜜蜜的头道:“你先跟叔叔回去,没事的。”
送走了一大一小,方晓言又折了回去照顾田文娟。方志宏两口子靠在门边的椅子里都闭眼睡着了。
方晓言无奈叹气,抬脚踢了方志宏一下:“你去买点豆浆牛奶什么的回来,妈一会儿需要吃东西。”
方志宏伸长了脖子往门里望了望,田文娟握着方宝山的手正在默默流泪。“你看看这情形能吃得下去?”
方晓言道:“吃不下也得吃,快去。”她说话又快又急,态度坚决不容反驳,方志宏不自觉就站了起来,拉着耿媛走了。
见两人进了电梯,方晓言走到楼梯间给家里的亲属打了一圈电话,通知了一下方宝山的病况。一个小时后七大姑八大姨都赶了来,围着田文娟又是一番安慰。
可是,买的牛奶从热到冷,田文娟到底是一口都没喝。天气yīn沉沉的,似乎又有一场大雪临近。人员众多,可病房里的气氛和外面的天气一样,异常沉闷安静。将近中午时,靠呼吸机吊着最后一口气的方宝山,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瞳仁呈灰褐色,眼白已经浑浊不清,却一把抓住了靠在chuáng边的方晓言。
方晓言一惊,急忙去握方宝山的手,忍着泪意道:“爸,你要什么?你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田文娟刚刚被方晓言劝着躺在沙发上,听到声音又弹了起来,慌慌张张的奔到chuáng前:“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方志宏两口子也都凑到了chuáng边。两个姑姑也从走廊赶了过来。
方宝山的眼睛却始终没有从方晓言的脸上挪开,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含着喉管费力的发出了一声颤抖又无力的“啊”,就此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chuáng边的几人扑到chuáng边痛哭流涕。方晓言含泪按响了呼叫铃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医生推开众人,做了最后的确认,宣判一个人一生的终结。田文娟和两个姑姑抱头痛哭,大姑哭道:“我兄弟这是有心事未了啊,走的都不安心,眼睛都闭不上,哎呀,可怜他才刚过六十岁,我短命的兄弟啊。”
方晓言默默跟在医生身后出了病房。“医生。”
医生回头停住脚步:“还有事吗?”
方晓言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我想请问你,我爸爸临昏迷前有没有说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