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杯两盏过后,众人皆谈笑起来,谈着漠城的闲情,论着修炼的趣事。
修行的日子枯燥,哪有那么多事情可唠嗑?
大家天天都待在一起,发生什么事,你知我知大家知。可聊的,实在不多。
平时话最多的疏抒,这会也不说话,托着下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今日岁首,偷得浮生半日闲,都不想回屋,也不想败了大家的兴。
说无可说,百无聊奈之际,颜韶从袖里拿出一物,放大,摆在面前木桌上。竟然是一把古琴。
“闹春就要闹起来,怎能这般死气沉沉?大家都正值意气风发之际,怎的这般老态龙钟样?”
颜韶试着拨弦,琴音三两声,如泉水叮咚,若春风拂面。众人皆看着他,颜韶不慌不忙的说着:
“这几年一直待在陇山,远离人世喧嚣,忙于修炼,却忽略了人生雅事,琴棋书画,诗酒花茶。
各位心灵手巧,各有所长,除了修炼功法之外,应该有所擅长吧?”
众人看着他,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是纷纷点头,只有雪卿和疏抒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好!这新年的第一雅,谁先来?”
吹箫抚琴,吟诗作对,弄花题画,烹茶煮酒,歌舞吟唱。
一时间,大厅里热闹起来,还真有了闹春的氛围。
最后无奈,疏抒来了一个鲤鱼跃龙门的现场表演,之后便一直叨叨着,以后没事还是要学学琴棋书画,不然连附庸风雅都不会。
她以为弧炜只会学猫叫呢,谁知他还会吹长笛,这会在陪赫老下棋呢。
待到雪卿时,众人看着她,她双手摆动,直摇头:
“卿儿啥都不会。乐器不会弹,写字比不上韶,作画比不上墨梅姐姐,嗓音比不上玉露姐姐,不会煮酒烹茶,不会吟诗作赋。要不然卿儿舞鞭,舞剑,或是炼丹给你们看?”
“小姐,咱不用了吧,不是说不提修炼的吗?”众人异口同声。
“卿儿,是我错了。一直忙于修行,忘了女孩子应多才多艺,不然人生该多无趣。
关于器乐,我懂得也不多,就是在仙山时,偶尔谈一两曲琴祛除心中杂念罢了。”
颜韶看着雪卿说着,又对众人说道。
“今天起,我们就跟各位姐姐学习这古人八雅。疏抒、弧炜也跟着学,还有梓桐!”
说着,瑟面前的小狼抬起头来,像是在询问。
“宏长大了也要学!”说着又转向大家:“那我给大家弹奏一曲。卿儿,你看着,一说你就会了!”
颜韶认真介绍古琴的构造、技法,现场教学起来。
右手拨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琴音袅袅,婉转连绵,淳和淡雅,又清亮绵远,意趣高雅,温柔敦厚。
一曲毕,侧头问道:“卿儿,你来试试?”
“我?卿儿没有摸过琴,不太好吧?”雪卿看了看自己的手,放了下去。
“卿儿试试,你可以的!”颜韶挪了挪琴,把雪卿的手放在琴弦上。
一双大手覆在小手上,颜韶的身体拥着雪卿的衣服,手把手的教着。
开始有些生涩,后面慢慢好了起来,弹到一半,颜韶放开手,她自己也能把之前颜韶弹过的琴谱弹完。
在看雪卿弹琴的时候,颜韶想到雨汐弹琵琶,于是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琴者,情也;琴者,心也!
音攻,就是把精神力随旋律节拍凝聚成型,攻击他人,亦可控制神魂心智。
或喜或悲,或恐或惊,或思或忧或怒,是为幻境七情谱。
颜韶再弹一曲,时而春风拂柳,万物萌发;时而惊涛拍岸,崖崩谷裂;时而群鸟悲鸣,久久回荡;时而高山流水,涤洗心神;时而清风明月,近水遥山……
后山一间静室里,戴老裴老喝酒论道,闻着这琴音,也停下酒杯,任心神随着琴声畅游天际。
箐莲堂里没有回去的弟子,闻着琴声,也是如痴似醉,如梦似幻,心神随曲调,尝尽七情滋味,百转千回,越过崇山峻岭,万里河山。
这些都还好。
半山居大厅里,却已经是群妖乱舞。
众妖像是中了邪,在大厅中间随琴声起舞,哭哭笑笑,疯疯癫癫。或喜或悲,或恐或惊,或思或忧或怒。
梓桐看着既陌生又熟悉的众人,又看了看脚边的小雪狼,心中思绪万千。
刚才小师父给他和宏各吃了一粒丹药,他不明白。现在明了。
接着,颜韶手下减速,琴声如小桥流水般,清缓自然。
梓桐就看到大厅中众人影飘忽起来,接二连三的,变成一棵棵植物,一只只动物。
淡墨色梅花,紫黑色修竹,青蓝色菖蒲,参天的楸树,开得正艳的茶梅,还有那十三盆叫不名来的植物,两只雪狼,一只白猫,一条金鱼。
梓桐看过不少妖怪相关的小人书,那天也看到了猫鱼打架。
但是,他们全都是妖!梓桐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妖精王国,有些后背发凉。
他挪了挪身体,坐到雪卿身边,想要去拉雪卿的手,又不敢。
“两个师父不会也是妖吧?”
雪卿自然看出他那点小心思,拍着他的脑袋说着:“不要想太多,你师父是人。”
梓桐看着雪卿,又看了看正在弹琴的颜韶,挣扎了半天,才挨过去,拉着雪卿的手。
“公子的琴艺,谁敢相信你没有练过?”
“小姐的琴艺天赋也不错,一学便会。”
“这曲是妖魂现吗?”
“……”
颜韶曲毕,厅中的植物动物纷纷说起话来。
“可能是上辈子学的,还没有忘记吧,哈哈!”
颜韶收回手,看着各妖,说道:“这就是一行通,行行通。不信,让黄菖来试试?”
“呃!不行!还是需要天赋的。”
“好吧,改日再试也可以!不过黄菖的精神力不弱,以后可以琢磨怎样用精神力聚型攻击别人。
可以借助乐器发出的声音,亦可是一片叶子,一粒尘土,这样——”
颜韶说着,精神力控制一枚吃剩下的果核,往院子里飞去,打在阵法上,“嘣”的一声,弹射开来。
“谢公子,黄菖受教了。”
“以后在外,大家要小心会乐器的人,不是谁的歌舞都能听的,小心中了招而不自知。”
正说着,半山居外有一个白衣身影,在徘徊,东张西望的。
“今天的路怎么那么长?”
“颜师弟,雪师妹,是我,留风!”
没有人回应,又自己嘀咕着:“大白天的,自己家里还开什么迷阵?”
“留师兄,在大厅!”
颜韶说着,手一挥,撤掉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