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桦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推门进去,把小戚子扶到一旁的躺椅上放下,然后跪在裴燚的床前,“咚咚咚”,郑重其事的嗑了三下。
“回来就好啦,还搞这么多礼做什么!”裴燚想伸手去扶,奈何有些力不从心,手刚伸出去一点又收了回来。
“义父!”楠桦站起来,坐到床榻上,抓着他刚刚欲伸又收的手。
“知道你今天要回来,我就等你来着。”
“我回来不是正好合了他的意吗?他又不会拿我怎样,义父就该好好休息,不用担心的。”
“不会要你的命,但可能会要了我们的命啊!”
小戚子用手轻轻触了一下自己那还留着手印脖子,疼得“嘶”的轻喊了一声。
“是不会拿了你的命,但会给你难堪啊!”
裴燚说着,眼光朝躺在椅子上的小戚子看了一眼。
“老教主,我没事!就是在门口被老鹰抓了一下,缓缓就好啦!”
小戚子有点为自己刚才口无遮拦的插话后悔,正想着怎么补救,他抬头正对着裴燚看过来的目光。
于是,两人简单的说了刚刚在外面发生的事。
“没事就好!我就说你们的那个计划行不通嘛,姓阚的可是人精!”裴燚懒洋洋的说道,似乎早有预料。
“嘿嘿!”小戚子干笑了两声,看着楠桦,希望他说点什么。
“其实我打算从正门光明正大的回来的,气气那个找了我八年都没有半点消息的人,说不定还会气得他魔气攻心死翘翘啦!”
楠桦在熟悉的人面前皮起来,也是一个讨人厌的。
“呃,合着是我们自作多情,还擅作主张,扰了少教主的大好计划啦!
消失八年,突然联系,以为你要悄悄回来搞事情呢!”
小戚子阴阳怪气的接了一句,他还没有缓过来呢,桦子要不要这么没心没肺。
“哈哈!开玩笑的!开玩笑的!这话我敢说,你们敢信吗?
嘿嘿,我长得就不像那种会搞事情的人啊!”
楠桦打着哈哈,又绕了回来。
算了吧,有些事情得慢慢来。
三人小聊了一下,裴燚对楠桦说道:
“小戚子大半夜的折腾着也该累了,旁边的屋子是空的,你带他去休息去。回来咱们爷俩好好聊聊。”
“哦!”楠桦应着便起身去扶小戚子。
“老教主注意休息!”小戚子识相的告别,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两人。
……
楠桦回来的时候,裴燚的双眼合着,呼吸很轻,似乎是睡着了。
他蹑手蹑脚的关上房门,从空间里掏出一根小矮凳坐在床前,认真的看着这张熟悉的脸,眼睛一眨也不眨,好像只要一个晃神,这个人就会突然消失似的。
义父身体更严重了!真的就没救了吗?
楠桦跟雪卿提过义父中的毒蛊,她说现在没有办法,或许以后会想到,就是担心他等不到。
楠桦握着裴燚的手,学着师父们的样子,慢慢的给义父输入自己的灵力。
这是他第一次把自己的印记灵力输送给别人,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所以他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看着义父的脸上神情,开始有些疑惑,眉头紧皱,但很快就舒展开了。
诶,义父的这身体,风中残烛都比这强啊!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裴燚才醒了过来,精神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
“诶!老啦!老啦!不中用啦!说好等你回来说说话的,我怎么就睡着了呢!”
“您的身体太虚,精神容易疲惫,需要好好休息。想要说话,我就陪着您,哪里都不去!”楠桦帮他掖了掖被角。
“哎呀,想我也曾是在江湖上名噪一时的白骨先生,现在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躺在榻上度过自己的风烛残年,会病会痛,会累会疲,甚至还比不得普通人。
一定是我以前造了很多孽,才落得如此下场啊!”
“义父!”楠桦的声音有些颤抖。
“本来我觉得很悲惨的,但你回来了,我就觉得自己比那些白白活了几千年的老魔头强多了。”
裴燚伸手摸了摸楠桦靠在他手边的头,说道:
“咱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赶快说说你的事吧!
我好久不在江湖上行走了,怪想念那种感觉的,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咳嗽,两人都不再说话,楠桦帮着裴燚顺顺气,直到对方缓和过来,才接着之前话说道:
“义父愿意听啊,我一件一件给您讲!”
他说着,他听着;他笑着,他看着;他闹着,他宠着。
小时候,义父给自己讲江湖上的那些趣事的时候,自己的眼睛也像义父现在的一样,发着光。
“……我们为了摆脱他的人,可是下了好一番力气,好不容易才到您说的那个岛,但是我联系不上龙王,一直在那里瞎晃悠……
也是在那里,我认识了我现在的师兄师姐…..
我们一起在白沙岛修炼,要帮龙王去对付海妖……
就在半月前,我们几个真的把海妖解决了,南海域从此不会再有海闹!”
楠桦挑挑拣拣的,把这一路上的事流水账似的给裴燚讲了一遍。
“既然从此以后不再有海闹,你该高兴才是啊,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我就是觉得我们都太单一了,好多事情,我们都只看到一面,看不到它的二面,三面,甚至很多面。
一件事情的后面,总是很多很多的事情,不存在肯定的对,也不存在绝对的错。
也有可能,我们所谓的错,它也有一些是对的,我们认为对的,它本身就存在很多错误。”
“桦子,是不是又想你父母啦?”
裴燚看着他,想伸手去摸一摸他近在手边的脸,又不太敢确认,伸出的手犹豫着。
“义父,我已经走出来了,在师父们的帮助下,我已经完完全全走出来啦!只是有些感叹唏嘘罢了!”
楠桦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眉开眼笑的,眉宇间都是释然。
“我现在很好,我有师兄师姐,有爱人,有师父,有义父,这一切就够了!”
“你能走出来就好,这正是我一直担心的啊!”
裴燚观他言语举动,确实有改变,甚觉欣慰。
心中的事少了一件,顿觉轻松,苍白的脸上又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所以,义父,您要好好的!”
“你出去一趟,就收获了这么多。义父很为你高兴。”那我就能走得安心了。
“咳咳咳!咳咳咳!”不知道怎么的,裴燚的情绪激动了一下,又咳了起来,楠桦又给他顺着气,让他好受些。
“桦子,你也看到了,我这身体已经不行了,始终在撑着,就是放心不下你,贪心的想着还能再见你一面。
如今看到你什么都好,我就没有牵挂了。
只是有些遗憾,我没有机会见到你那些有趣的师父、师兄师姐们啦,当然还有你的伴侣!”
“义父!”楠桦的声音带着哭腔。
“多大的人啦,好多年都不曾在我面前哭鼻子了。
诶!人固有一死,我拖着这身体,死对于我来说就是解脱!”
“义父,或许我们还是有办法的!”
楠桦紧紧抓住裴燚的手,抓了又放,抓了又放,就像他此刻的心情,弄得苍白枯瘦的手上有些红。
“你可别想着像束方那样,去搞那些歪门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