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换了一口气儿,才终□□速地开口说出一句:
“突然想到今日还有事,二嫂嫂歇着,我就不打扰了。”
她说的极快,仿佛稍微慢一点儿,就要控制不住眼里涌出来的泪意。可是就这么几个字说到后面,还是隐隐带了哭腔。
声音很涩很涩。
听得人心疼。
赵氏知道她这个小姑过得一直很苦。虽然生来就在这富贵泼天的国公府里,可自幼就走失,后来流落烟花之地,这么一个手无缚jī之力的小姑娘,该是什么际遇?再后来被太子爷带回东宫,可看阿谣回来那日,满身的血,看她刚回来时日日伤情,即便现在瞧着好了,眼中也是时时揉着化不开的忧愁。赵氏就猜到,阿谣在东宫,过得一定也很苦。
阿谣刚想走,别过脸,不对着赵氏。只是身子还未站起来,手却被对方拉了一下。下一瞬,就闻到淡淡的药气,紧接着,赵氏轻轻抱了抱她。
“小妹想哭就哭吧,总这样绷着,不好的。”
赵氏素来虽爱说些闲话,给人个不好相与的印象,可年纪也就比阿谣大上个两三岁。女子心细,便将阿谣的种种看在眼里。
她与阿谣也相处了一阵子,颇算相熟,此时便温声斟酌该用什么话安慰。
不过再开口之前,她敏锐地觉察到,此刻被她轻轻拥着的纤瘦女子身子一僵,像是怔在当场。
赵氏没敢动,只这样静静地听着阿谣的动向。
好久好久……
久得她以为时间都静止了,才倏然听见耳边传来低低浅浅的啜泣。
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
啜泣的人似乎在极力隐忍,就连泪珠滚落到chuáng榻上“啪嗒”的声音,都比她的哭声要大。
赵氏想好的一腔安慰的话尽数被她吞回去,从口中出来的,便只剩一句:
“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我……”
阿谣呼吸有些急促,整个人抽抽搭搭,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清楚。可是此时此刻,她往日郁结于心的许多话却都忍不住想说出来,一口气儿就这么吊在心尖,上不去也下不来。
一个不小心,便不住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一声又一声,竟像是怎么也止不住,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
赵氏慌忙两手扶着阿谣的肩,将人从她怀里扳开,见着阿谣一张莹白的小脸此时咳得涨红,忙抬手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安抚道:
“这,这,小妹没事吧?”
说着,忙从榻边的小几上端来茶水递到阿谣嘴边。
兵荒马乱的好一通折腾,阿谣的咳嗽才止住了。
只不过止住咳嗽的时候,她已是满面泪痕。
一双潋滟生辉的眼睛,此时红肿的不成样子。
整个人,憔悴的,一塌糊涂。
连赵氏也不禁惊了一惊。
阿谣却已经止住了抽泣,抬起手揩了一把泪。她想就此停下来,可是泪擦掉以后,紧接着又有新的泪落下来。
她的眼睛和鼻尖都透着红,像是刚刚被人欺负过,满脸的委屈。
阿谣有些执拗地一下又一下接着抹泪,边说qiáng自镇定地说:
“二、二嫂嫂,我没事的。从前的事情,我、我……”
她想说从前的事她都忘了,可是开口,却发现她做不到那样云淡风轻地说出口。
阿谣清楚地知道,她对太子爷已经没有从前那种足以占据一整颗心的眷恋。
可是好多事情,她还是会想起来,会怨,会恨,会一遍遍地问自己,为什么他要那样对她?
即便从前的事情,她没有做错半分。
只不过,所有的心事都被她尽数藏进心里,对谁也不说。表面上装着平静,甚至装到,连她自己都以为,她已经什么也不在意,不怨也不恨了。
直到现在,这一刻,才忽地发觉,她待所有人都平和温柔,唯独待他,夹枪带棒,句句讽刺,都有一些不像她了。
阿谣深吸了一口气,用了好半晌才平静下来,艰难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真的不贪心,我只想要…平淡一点的生活。”
什么太子妃桓王妃什么天潢贵胄,她都不稀罕。
她只想和家人平静的生活在一起。
“可是……他们都不肯放过我……二嫂嫂,你说,他们为什么不放过我?为什么?”
语调哀然,如泣如诉。
阿谣恍惚觉得,自己现下好像被一种叫做“委屈”的情绪裹挟着。
这是她很久没有过的情绪。
委屈。因为身边人的关心,而产生的情绪。
来的浓重而又猛烈。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却陡然被敲响。阿谣忽地一惊,下意识抬起红肿的眼睛看着赵氏。
紧接着,便听见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