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拍了拍身侧榻边空出来的位置,声音泛哑:
“坐。”
阿谣没过去。
只是自顾自伸出手,从袖中掏出一叠纸来。
确切地说,那是银票和地契。
她淡声说:
“臣女是来还殿下替我赎身的钱的。”
她说着,便将手中的银钱递上去。
对方却没有接。
只直直看着她,像是要将她的心思看穿。
“殿下收下,臣女还有话要说。”
男人将她手里银票地契接过,就这么随手放在榻边。
全神贯注只在她的身上。
她声音低低,也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
“别再救我了,银钱可以还,殿下救我,我还不起的。”
阿谣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已是低如蚊蚋,也不知对方听没听的清。
她还在酝酿着二哥的事如何开口,才能让对方将她的感情信以为真。还未想好,就听见男人问:
“阿谣,我们还能,重新开始么?”
裴承翊一阵阵地喉头发涩,他看着许久未开口的阿谣,倏然间有些怕她开口了。
gān脆又出言转了话题:
“你二哥的事,孤听说了……”
“我不想嫁给桓王。”
他的话被她生生截断,就听她倏然吐出这么一句。
四目相对,又俱是一愣。
男人顿了一下:
“你说什么?”
“我不想嫁给桓王。”
她又重复一遍,晶晶亮亮的眸子对上他的,一字一顿,
“可我,一点法子也没有。”
男人没说话。
就在阿谣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对方什么态度的时候,倏然之间,手腕一紧,被男人灼热的手掌包裹着,即便是受了伤,他的力道也大得很,然后便天旋地转一般,阿谣被拉着跌坐到chuáng上,身后的男人从身后覆身,长臂紧紧将她箍在怀里。
初夏衣衫单薄,她只穿着薄薄的纱袍,他更是只穿了中衣。纤瘦的背贴上男人滚烫的胸膛,炽热的温度穿过衣裳缓缓透过来。
阿谣整个人,都被他带着伤重虚火的灼热气息包裹着,把方才从雨夜里裹挟进来的凉意一扫而空。
她听见他覆在她耳边,低声轻语:
“有我在。”
气氛沉寂了许久,男人甚至觉得自己拥着她的手在微微颤着,不真实。
他想了好久,才又哑声补上一句:
“可是谣儿,天底下没有白得的午餐。”
阿谣心中一惊。
却也不太讶然。这才是她认识的太子爷,事事谋算,从不做赔本的买卖。果然如她所想,前些时日他到她面前委低求合,也不过是暂时昏了头,如今头脑清醒了,还是要同她算计。
她伸出手,用足了力气拂开他箍着她的手,然后又低下头,径自去解衣扣。
一如从前的时候。
她开口,不无讽刺:
“自然,如果殿下此时,还有余力的话。”
她是在讽刺他都伤成了这样,竟还在想着那些事。
心中有屈,有恼,有恨……却也只能暗暗安慰自己。
总归她这副残破身子,他早已要过了,如今多几次,好像也没什么分别。
能救了二哥,是她赚了。
不过很快,她解衣扣的手就被男人的手按住。
阿谣被qiáng迫着回过头,对上男人那双渐近猩红的眼。
他的眼里明晃晃写着受伤。
涩着声问她:
“孤在你眼里,就是这种挟恩求报,沉湎yín逸的小人么?”
“臣女不知。那……殿下方才是何意?”
男人忽地一怔,下一瞬,伸出手去,将她前襟被解开的几颗衣扣一个个地给系好。
他的手受了伤,不便做这样的动作,可是他却偏执地坚持系上。待到所有的扣子系完,空气中已是又渗出淡淡的血气,右手上缠着的雪白绷带被里面洇出来的血,点点染红。
裴承翊有些颓丧地开口:
“孤只是想要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阿谣的目光落在他不断渗血的手上,怔怔出神,喃喃着:
“你的手在流血。”
“无妨。”
“救救我二哥。”
“好。”
听到对方这样痛快的答应下来,阿谣有些不信,抬眼去看他,轻声问:
“你什么都答应,那,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别再用什么补偿的机会来糊弄我了。”
“我想……”
男人面色终于稍霁,略显正色,
“我想娶你为妻。”
“谣儿,回东宫来,做孤的太子妃,好不好?”
太子妃?
多么有诱惑力。
裴承翊抬起没有流血的那只手,轻轻拂开阿谣额前的碎发,声音很轻,似哄似惑:
“所以,放心,在你成了太子妃之前,孤都不会碰你。”
阿谣没忍住轻笑声。笑中隐有讽刺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