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个样子,像极了从前那个懦弱卑微的她。
她时至昨日才弄清楚,原来从前的她在他的眼里,就是那么一个可悲、可笑,做什么都像在卑微乞怜的人。
阿谣想起自己当时禁不住愣了神儿,想起自己回过神来之后,对着那个男人不留情面地说:
“殿下为何这副样子?不喜欢的话,只管丢了便是。”
男人默默将那小小的玉扳指攥在手里,良久才苦笑一声,说道:
“孤没有不喜欢,只是没想到,你会送我这个。”
“哦?那殿下以为臣女会送什么?”
那时裴承翊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
“孤以为,谣儿会像从前那样送孤一块独一无二的……”
“臣女现在不喜欢琢玉佩了。”
对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阿谣生生截断。她还特意补上一句,
“现在也不做独一无二的东西了,臣女现在一模一样的东西要做好多件,还请殿下不要介意。”
“一模一样的东西……”
男人喃喃复述她的话,许久,有些艰难地问出口,
“从前的那块玉佩碎了,谣儿还能再做一块一模一样的么?”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阿谣一开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之后险些忍不住笑了。
这实在是只有他能说出来的话。
她将一颗满怀爱意的心小心翼翼奉上,他就用一柄利刃一下一下将她的心上戳满大大小小的血肉模糊的血窟窿,然后还要反过头来问她,还能再给他一颗完整的心吗?
嗬,何其讽刺?
就连好脾气如阿谣,都忍不住变了脸色,声音里没了一丝温度:
“覆水难收,碎玉难全。这样简单的道理不用臣女教给殿下吧?”
阿谣冷笑一声,不无讽刺看着对方:
“况且,不过是一块玉佩,碎了就碎了,殿下打碎的时候没在意,过后又来装什么念念不舍呢?”
兴许是她不留情面的讥讽戳中了对方的心事,阿谣亲眼看着男人的眼眶渐近发红,直直看着她,脸色便的很不好看,像是下一瞬就要控制不住发火似的。
可是他到最后也没有发火,只是过了许久许久,才颓丧地放开紧攥着的拳头,声音很低很低地撂下一句:
“我会让碎玉重合的,谣儿,我会的。”
说出最后这句话的时候,他眼神中的笃定连阿谣也惊了一惊。
结果当然是不欢而散。
不过阿谣倒也乐得清闲。
经过昨日的两桩事,想来裴承翊未来这几日不会有心思来烦她,卫国公府他不会来,新桃玉坊恐怕也没脸觍颜去。
她也省的费心思应付他。
好。
好得很。
阿谣起身,叫了素蕊进来梳洗。
等到坐在铜镜前,由着素蕊替她梳头的时候,才淡声问:
“玉坊那边怎么样了?”
素蕊是个心思细腻做事稳重的,阿谣便将这个和赵掌柜沟通的差事jiāo给了她,素蕊便每日都会向阿谣汇报玉坊的事情。
闻言,素蕊忙回答道:
“赵掌柜那边说,咱们请来的几位琢玉师傅这两日一直在赶工,今儿早上奴婢过去的时候,赵掌柜已经将东西打包好,按小姐您说的,叫底下人将东西一件件给客人送上门去,想来现下已经将货款收回的差不多了。”
“嗯,”
阿谣点点头,
“如此甚好。反响如何?”
“奴婢特意问了赵掌柜,掌柜的说了,客人们都很满意,不仅是对东西本身,也对我们玉坊的态度甚为满意。”
洛阳城中权贵众多,卧虎藏龙。往常其他的商铺也会将客人定好的东西送上门。不过这样的服务一般只会提供给高门大户,而阿谣仔细想了想,觉得可以将同样的服务提供给所有购买商品的顾客,叫他们觉得到新桃玉坊宾至如归,只要订购商品,就能享受到和达官显贵同样的服务。
而在应对达官显贵们的时候,则会在这些基础服务的基础上,增加一些更优质的服务,或是贴心赠礼。
阿谣听着素蕊的话,倏然想起另一件事情来,斟酌片刻,还是补充道:
“昨天夜里还不算晚,太子爷出入咱们玉坊,想必邻里街坊全都瞧见了吧?”
西市虽不是洛阳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可也算是城中颇为繁华的一道街市,昨晚那个时候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众多,太子爷那个架势,旁人自然是认得出来的。
素蕊点点头:
“是。奴婢早上过去的时候,还隐约听见隔壁酒楼的掌柜说起来。”
“那就好了。”
阿谣从面前的匣子里随手拿出一根钗子,送入发间,然后才吩咐素蕊,
“叫人将太子爷莅临新桃玉坊的事好生宣扬出去,最好叫洛阳城的人都知道太子爷喜欢咱们新桃玉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