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们帝都人满脑子想当官,而是这地方不是官宦人家进不来。”肖楚给孙小妹解惑,“能来兰茗园,最差家里都带着五品勋位,互相打招呼当然会问这个了。”
“五品?”乡下丫头没有品阶概念。
“你们疏府最大的官,知府就是五品……”
“啊?”小丫头懵了。
随着肖楚一边套话,一边解释,孙小妹这个乡下丫头才知道这个在城里堆出来的乡下景色,原来是个那么那么尊贵的地儿。原来那个笑眯眯跟少爷一起钓鱼,现在跟庄主聊天的大叔竟然跟宰相一样,是老大老大的大官,旁边这位看似护院的大哥,竟然都比他们雄山县的县堂老爷官大!这样的震撼把乡下小丫头吓得险些喘不过气。
这太奇怪了。
尽管孙小妹字里行间不无自豪的谈起水吟庄有多少亩田,多少亩山,口齿伶俐形容得天花乱坠……但以京城人士的眼界,这样的炫耀简直可笑之极,在孙小妹的描述里,那水庄主夫妇就应该是一对山窝窝里的小财主,井底之蛙。可看看水庄主夫妇举手投足的气质,还有那孩子的表现,他们怎么可能是乡下小地主?更别说出入兰茗园,没有遭到任何阻拦,身价来历绝对不会像孙小妹说的这样简单。
肖楚给同伴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跟上去两个人护着自家大人。凭借金吾卫的警惕,不是这丫头在装傻,便是那水庄主夫妇的背景太深。这丫头像装傻么?不。根据经验,肖楚认为这个丫头是真傻,绝对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
待金吾卫要跟上去守卫自家大人身边的时候,水庄主和他爹已经商量完了举家搬迁事宜。看到属下跟过来,石恪跟水庄主停止了父子私话,假模假式的互相谦让了一番,然后联袂回到烧烤驻地,爷俩谈论的话题转到帝都最新流传的八卦,外头的海军如何如何,外藩属地有如何如何,最近朝廷的农耕法对乡下小地主的优惠政策影响……都是萍水相逢之间的寻常话题,丝毫没有不寻常之处。
水清浅可能在备餐的时候偷吃了很多,正餐的时候只吃了一点烤鱼,却挑了很多烤羊腿、烤鹿肉孝敬给石恪,把首席大律政官美得跟什么似的,抱着鹭子都不愿意撒手。水清浅照顾石恪吃东西的同时,那双溜溜的大眼睛往他爹身上转,不知道在想什么。水夫人偶尔瞥过忙前忙后的傻丫头孙小妹,心里在叹气。
肖楚看似轻松地跟同伴说笑,心思至少有一半都放在自家大人和那位水庄主的聊天上了。他在琢磨,直觉告诉他,今天这事儿有点怪。那位水庄主拖家带口的,还有孩子和猫狗宠物,像这样的身份几乎很难涉及什么yīn谋诡计。
但是!
太出色了,这个水庄主一家子的表现跟他们的身份来历非常违和,违和到让一名合格的金吾卫无法对此情此景视而不见。尤其,他家大人不是普通的朝臣勋贵,帝都首席大律政官,石恪,尽管从来没能证实,但他疑似是飞天儿的身份,从肖楚第一天被派到他身边当护卫的时候,就被明确无误的告知了。
“爹爹,石伯伯其实是爷爷吧?”回程的时候,水清浅钻进马车就问他爹。
“猜出来啦。”水庄主不意外儿子的聪慧,他们匆忙到帝都不就是为了找爹么?
“感觉就是。”那是他亲祖父,虽然水清浅觉得他年轻得不太像祖父,不过,感觉错不了。水清浅猜出之后,没大惊小怪。很明显父亲和祖父的故弄玄虚透着不同寻常,还说什么郊游呢,明明是来看爷爷的。然后,水清浅才慢慢了解到他爷爷现在是多大多大的官,身边那四个护院,当然,全是金吾卫。
水庄主正好趁这个机会给儿子解惑,包括祖父的抱负,祖父的孤单,还有如果陪伴祖父,他们可能面临的风险。水清浅不能全懂,但是至少,他觉得爷爷自己一个人住真可怜;爹爹不能跟自己的亲爹住一起就更可怜。父亲提到搬家,水清浅觉得再正常不过了。至于被关小黑屋的风险,水清浅现在的认知有点混乱。
以前水清浅觉得‘被关小黑屋’,是很可怕很悲惨的事,包括程靖小叔,包括自己的父母,一提起bào露身份简直急得跟什么似的。可是——哪里有多悲惨了?那几个金吾卫对爷爷的态度毕恭毕敬的,帮忙烧烤什么的,大家一起也是说说笑笑,根本没程小叔形容的那么可怕,哪里像牢头看犯人了?
相比之下,为了保密,他们才失去的更多:
不能认爷爷,不能搬到一起住,多接触一下都小心翼翼的;他认识了朋友却不能联系,都没有给阿昭哥哥通信呢;还有,为了隐藏身份,在潜港那次差点儿爹妈就把他送人了;妈妈就是人们口中万家生佛的仁术先生,爹爹是当代最牛的丹青大师,可他们一直都在隐姓埋名。捉迷藏是一回事,但扮猪吃老虎也不能什么事情都要偷偷摸摸的吧,感觉一点儿都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