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常常会给我讲师父的威风史,有好多好多,好多都是晴儿之前没有听过的。”
“我学着讲话,但是再也发不出原来那般悦耳的声音。宫主从古书之中找到了一种名为腹语的秘术,让我可以模仿各种人去说话。”
“我开始练习左手,用左手吃饭,用左手写字,用左手持刀,尝试着尽可能地去掩饰关于楚思晴的一切,从那一刻开始,我只是小梦,梦兮。”
“梦魂宫阴冷,常常引得被毒针刺过的穴道疼痛难忍,旧伤总是隐隐作痛,我每天都睡不好,也是宫主抱着我,就像小时候师父哄我睡觉一样,让我靠着她安然入睡。”
“宫主说我的伤要彻底恢复需要一两年的时间,可是我等不了那么久,我问她,一个月之内,我能不能重新练武,她说绝对没有可能。。
“我不信,于是我就每天偷偷地尝试凝聚真气。”小梦现在回想起当时,才意识到那个时候,她有多危险,“我真的是在把自己往死路上推,每天都感觉好了一些,却不曾想是危险更进一步。”
“终于有一天,在毒性的影响下,我丧失了判断的意识,走火入魔一般,伤人伤己。”
“当时,宫主就在我身边,她也被我吓了一跳,还差点被我伤到。”
“我执意要恢复武功,她便将自己的一成内力度给了我,才让我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
如果让小梦再选择一次,她一定会拒绝轻珊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救命之恩已太沉重,助力之情更是深厚。
一成的修为,或许在外人看来没什么所谓,却是轻珊数年的积攒。
她的天赋有限,她的基础也粗糙,这就是为什么她勤加练习都还是无法战胜比自己年轻的楚江阔的原因。
她的积累来之不易,但是为了帮助楚思晴,她义无反顾地将自己的内功给予了她。
她对楚思晴就只有一个要求,保护好自己,报仇雪恨。
三年五载,楚思晴等不起,她肩膀的伤势刚刚有愈合的迹象的时候,她就重新拿起了刀刃。
轻珊把当初轻灵托付给她的刀谱交给了楚思晴,她相信,与慕容情经历同样遭遇的她,会重新让逝秋和忆寒绽放光彩的,她更相信,亡灵会保佑这孩子,得偿所愿。
除去伤口的影响,忽略时而发作的毒性,楚思晴的进步是神速的,她对刀法的领悟力超过了轻珊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她在武学上的天赋与慕容情不相伯仲。从早到晚,所有人都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楚思晴就已经起来练习,当所有人再一次入睡的时候,她仍未停歇。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两个字——报仇。
“晴儿,你的伤还没好,切不可操之过急。”轻珊能够提点楚思晴的只有这一句话。
回顾八年里楚思晴的生活,她没有一天是好过的。
“别人以为的时间很长,在我看来却还是过得太快了。”小梦从来没有去回望过八年的往昔,今日,在若问面前,她与他一起去探望那个活在仇恨里,执着得甚至是有些固执的楚思晴。
“晴儿,为什么你不用右手?”在轻珊看来,楚思晴的右手远比从未锻炼过的左手要灵活得多,如果换到右手,她的刀法会比用左手更加强大。
可楚思晴却说:“对不起宫主,右手只属于师父一个人,我不想用这只手去学其他的武功。”
“小梦,你为什么从来不叫师父一声师父呢?”凌素衣把她当作师妹,可是似乎她却没有认同轻珊。
楚思晴道:“在我心里,宫主是恩人,是亲人,但是师父,只有一个。”
那个时候,凌素衣才明白,在楚思晴的心里,还住着一个非常重要的人,一个无可取代的人。
变天了,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轻风拍打着门窗,顽皮地从缝隙中溜进房中。
丝丝的凉意,对于正常人来说,是带着清新气味的清爽,但对小梦来说,这却是她难以承受的负担。
她忽然停顿了话语,慢慢缩起了身子。
她很疼,很疼,每一处旧伤口,每一处穴道,每一处关节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来爬去,像是有无数只蝎子在戏谑地甩着尾巴。
她的手在抖,在到处抓着什么,试图找到可以转移痛苦的替代品。然而,她还是无处发泄,难以排解,就只能像以前一样,用最痛代替这一切。
她左手死死地抠住右手,右手却扣不住左手。
毫无知觉,这一招,不奏效了。
“师父,师父……”她只能喊着若问,喊着她这些年唯一的精神支柱,“师父,不要抛弃晴儿,不要……”
若问痛心疾首,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毒发、看着她被病痛折磨,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不会的,我在,我在……”他不忍心看她自我伤害,点了她的睡穴,让她睡了过去。
本以为沉睡能够淡化她的痛楚,可惜,身体没有随之长眠。
这风、这雨,令氛围哀痛,令人心沉默。
越无尘走到小梦的身边,在她身上盖了两层厚厚的被子:“她怕冷,或许这样会舒服一点。”
易攸宁走到窗边,将开了一点缝隙的窗户关严。
“这孩子吃了太多的苦,是我欠她的。”洛魂飞只敢趁着小梦沉睡的时候才敢靠近她的身旁,颤颤巍巍地取下她脸上的面具,悬在额头上的手,想帮她抚平创伤,“我早该将她接回来的。”
如果早一点,可能一切都不一样。
但是世间没有如果,发生的事情不能重来,造成的结果不会改变,失去的东西很难再得到。
时光不会倒流,它会永远跑在人的前面,追不上,拦不住,它还会将沉溺在过去无法自拔的人越甩越远。
“她轻描淡写,远远没有把这八年里真实的情况说给你们任何人听。”
轻珊等人来了有一会儿了,一直都站在外面没有进来打扰他们的宁静。她们都是当时的亲历者,见证者,都是陪着楚思晴一路走过来的人。换一个人去讲述,又会是一种怎样的视角,又会产生一种怎样的心情?
“化功散的毒,毒性不强,但是异常顽固。我看遍医术古籍都没有想到彻底的解除之法。我尝试提取出其成分一一攻破,可始终还是有三种毒草我猜不出是什么。”对此轻珊除了遗憾,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恨不成才,“如果情姐姐和灵姐姐活着,以她们的本事,以她们的聪慧,一定要比我做得好。”
当年的慕容情太过瞩目,轻君还有轻灵亦是各有所长,姐姐们的光芒太过耀眼,以致于她总是将自己与她们相比较。不需要她施展才华的时候,她会以她们为傲,可当需要她独当一面解决问题的时候,她只怪自己不及她们的十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