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你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越冥尘今天一反常态。
平日里这些个谈不上是大事的事情,能用一句话说完,绝不会多说第二句。
说话的态度也是十分强硬,明显就是上对下的关系。
即使是亲兄弟,他也很少把自己放在与越兴尘同等的位置上。
“大哥还有事?”
越兴尘的“还”字也是难得带了些情绪的波动。
“不耐烦了?”越冥尘反问。
越兴尘低下头:“不敢。”
越冥尘拍拍他的肩膀:“不用这么紧张,我又没怪你。”
他这一拍,彻底把越兴尘的话拍没了。
“除了洛家,近几日城中的戒备只怕也要严格起来,轮换的频率要提高,人手要加增。”
越兴尘点着头,嘴里只说着:“是。”
越冥尘也觉得差不多了,再说下去就真的是要自讨没趣了,于是又随意寒暄了两句,就兴致勃勃地带着两个人走了。
直到他们走远,云武才又靠近回越兴尘的身边。
“越冥尘今天是吃错药了吗?”云武也听得云里雾里的。
不是因为他说话的内容,而是因为他的态度和语气。
越兴尘如释重负,回头望着越冥尘渐行渐远的背影,略带忧虑地说道:“你听到他最后说的那件事了吗?”
“嗯……”云武也能听得出越冥尘的话外之音,“他只怕不是已经动手了,就是快要动手了。”
望岳城的守卫一直以来都十分森严,一般的小门小派根本无法造次。而越冥尘忽然要求再一次提升严格程度,显然是因为现在的等级无法对抗更厉害的对手。
放眼当今,还能够称得上是望岳城的对手的并不多,还敢明目张胆与之对抗的就更少了。
结合越冥尘惹来的是非恩怨,他要防的人是谁,显而易见。
“派了老三、老五、老六还不够,竟然连甲一他们几个都出去了,难不成是因为……”越兴尘有了一个不太好的念头。
云武和他想到了一起:“那三个,多半是凶多吉少。”
“会是谁?”
他们临行之前已与易攸宁分析过事情的轻重,越兴尘相信易攸宁不会置大局于不顾。
敢在楚、洛两家地盘上动手杀人,对楚思晴的事情那么上心,还有本事干掉三个越家精湛的打手……
这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
“我们怎么忘了,梦魂宫主可不会给任何人留面子。”越兴尘有些惋惜,还有些紧张,“敢打她的人的主意,就只有死路一条。”
那么他自己呢?此前一役,又会不会给自己埋下隐患?
云武看出了他的忧虑:“她不会对你怎样的,有我在,没人能够伤到你。”
越兴尘释然一笑:“走吧。”
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处理,尽管不愿,可为了越家,还是不得不去做。
这或许就是越兴尘的无奈吧。
牵绊与束缚,情感与责任。
人生在世,总是有许多事情身不由己。
面对无法选择之事,也只好暂时忘记自己真实的想法,摒弃自己真实的立场,毫无感情地继续前行。
越兴尘在走着,不计成本、不计后果地走着。
似乎是要一条道走到黑。
然而,事实上,他已经感到愈发的厌倦了。
等到他彻底心灰意冷的时候,就是真正选择背弃的时候。
物极必反,今日的一切会都是将来的,铺垫……
城中可以议事的地方,除了唯尊越昂驹的大殿之外,还有几处大大小小的地方,分布在不同院落里。
越兴尘最常用的是夹在自己的北院和越无尘西院之间的那一处。
离自己的处所最近,也最清净。
然而今天,他忽然换到了另外一处。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里,是去到越冥尘处的必经之路。
他心中有疑虑需要确认,所以只好守在最有可能得到答案的地方。
在领到越冥尘的命令之后,越兴尘便让云武召集了城中各个巡防小队、各个暗哨小队的统领,聚在此间,安排事宜。
有人抱怨,有人献计,有人张罗,有人冥想。
真正的内情越兴尘并未告知,只是纯粹的强调了结果与要求。
而在座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一时间,难以达成共识。
当他们正在热切商议的时候,屋外忽然传来比这里更加热闹的动静,嘈杂错乱的马蹄声,忽急忽慢。
议事厅里顿时没了声音,一个个屏息凝神,迫切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匹棕红色的马从厅门外奔驰而过。
是钱乙二。
又一匹黑色的马从厅门外奔驰而过。
是李丁四。
接着,一架马车紧紧地跟在后面,从众人面前经过。
驾车的人是郑庚七和王辛八。
最后,一匹白色的马慢慢悠悠、稳稳当当地走过厅外。
骑在马上的人,是赵甲一。
越兴尘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云武,他们两个神情相似,同样的惋惜,同样的忧虑,同样的无可奈何,最后都变成了同样的冷淡。
越兴尘往门边的方向走了去,朝着马车前进的方向望了一眼。
云武站在他的身后,低声问道:“要不要我去看看?”
越兴尘摇摇头:“不必了,我们该做的、能做的,都尽力了。后面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他现在能做的、要做的,不是保住一个外人,而是保护自己的城。
虽然他没有明说,可是云武明白他的想法。他就算再看不过眼,可事情既然发生了,他也无力亦无心再管。
这时,反倒是厅里的人议论了起来。
“这两天真是奇了。”
“怎么了?”
“大少主从不离身的那十个人,竟然陆陆续续出去了八个。”
“可不是吗,而且他们出城的时候都急急忙忙的,回来的时候浩浩荡荡,也不知道去干什么。”
他们都是常在城门处走动的人,对于城中人手的进出,总是比一般人要印象深刻的多。
“大少主行事一向神秘,谁知道是派他们去干什么。”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不然不会让贴身护卫去。”
“嘘!你胡说什么呢。”
在这些人里,并不是所有人都信赖和尊重越冥尘,只是碍于求生,敢怒而不敢言。
一入望岳,此生就再难离开。
是城,也是门派。
城里普通的百姓可以自由出入,然而属于帮派的那些人,除非一死,否则就只能老死在此了。
这就是望岳城的规矩。
越兴尘轻咳了一声。
众人皆安静了下来。
他们知道自己的议论和评价逃不过越兴尘的耳朵,可他们还是敢也只敢在他的面前议论这些。
三个少主,也只有眼前这一位足够包容。
听到的可以当作没听到,见到的可以当作没见到,只要无关大局,便无恙。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们之中某些人的感受,因为那就是他自己的感受。
“你们近几日要密切留意进出的人,遇到形迹可疑的多盘问几句。”越兴尘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