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沉默了良久,久到高桐几乎以为这通电话不过是他的幻觉了,白先生的声音才从那头传来——
“我现在在外面。”
耳边水流冲刷的声音过大,对方的声音又那么沉静,让高桐直接忽略了对方所处环境的嘈杂。
他恍惚中听见了男女的欢呼喝彩声、震耳欲聋的摇滚音乐、以及明显区别于汉语的jiāo谈……
对方将声音放低:“稍等一下。”
高桐应了一声,而后才后知后觉的想,白先生这是参加了那种传说中留学生的party吗?他在微博上看过很多在国外的博主都会直播或者发这种活动的照片,闪烁的灯光、jīng致的餐点、豪车与酒无一不代表参加者的地位。
他回过神来,忽然觉得刚刚说的那句‘请您调教我’实在太不合时宜了。这个时间点分明不是约定好调教的时间,自己是不是打扰了对方的生活?白先生可能只把这种关系当情趣,而不是生活中的……
他越想越难堪,为自己的自作多情以及不分时间的去打扰了对方的生活,甚至忘记了这通电话本就是对方打过来的。
高桐将电话撂了,屈膝把脸埋在膝盖上。感冒带来的并发症状和愤怒后的悲伤使他的思考能力完全为零。今天的情绪波动实在太大了。
过了几分钟,电话铃声却又响起来了。高桐将埋在手臂中脸抬起来,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他看着来电号码,纠结了会儿后终是小心翼翼的接通了。
他还未来得及喂一句,对方先行说道:“我刚刚在朋友家。”停顿片刻又道:“你哭了?”
高桐听见了那头传来的车子打转向的声音。
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没有,感冒了而已。”
“感冒难受到哭了?还想被调教?”
“……”
这质问的语气格外严厉,又有点凶。除了音色一模一样,其他的和网络上的白先生仿佛不是一个人了。
“讲实话,发生什么了?”
高桐眼眸垂下,视线怔忪的对着地砖,轻声道:“…我想辞职。”
那边儿静了静,高桐听见仿佛油门被狠踩的汽车飞驰声,随后对方道:“为什么?”
“公司要把我调到上海去。”
对方没有回话,似乎在等他接下来的解释。
“没有任何预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的岗位也被顶替了,我没有别的选择了。”高桐说着说着情绪又不大稳了起来,他的手紧紧握着电话,闷声道:“我想辞职,可是快过年了……”
“主人,我觉得,我一直是个失败的人。”
这时柏修文刚好将车停进车库里。月色清凉如水,繁星点点,温柔的点缀在夜空中。
他把车子熄火,将车灯悉数关闭,靠在靠背上,轻呼出一口气,道:“说说看。”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什么意义。对自己、对父母、对他人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我从来没做成过什么事……”
柏修文道:“我也是。”
而对方似乎有些不明所以,“啊?”
“我是说,我也是个失败的人。”
高桐张了张口,他想反驳他,却又发现自己根本不够真正的了解这个人,他的情况自己知之甚少,许多都是全凭猜测。
对方不疾不徐道:“所以我们两个才会结成这种关系。我不清楚你的想法,但我很享受被你依赖的感觉。”
这话来的意味不明、含糊又暧昧,高桐心知对方的话没什么深意,心脏跳的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又呜咽了起来,低声道:“主人……我也需要您。”
无论是混迹情场的老手、还是云霞满纸的文豪都讲不清喜欢上一个人究竟要多久。可能恰是某日晨光熹微,心中悸动的一瞬间;也可能是长久不离不弃的陪伴,每日温情的诉说;
可有人会因为一通电话,就对网线的另一头的人真正有所好感吗?
第34章
柏修文将手机握紧了些。他的指腹轻擦着已经有些发热的手机后壳,仿佛这样就能隔空触摸到对方似的。
即便车已经熄火,这一路开来的暖气仍未散去。他把车门打开,直到车库里独有的cháo湿发霉的空气混着寒气袭过来,这才冷静下来,“嗯。”
“你需要我,我很高兴。”他咳了一声,“但是,今天不调教。”
为什么?
高桐莫名有些难过,他眼角眉梢都无意识的垂了下来,心下又十分羞愧。终于小心翼翼的问了句:“……主人?”
可他转念一想,自己可能确实扰乱了对方的生活了。毕竟对方那里已是深夜,而白先生又是那样一个作息规律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他去做这种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