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两人来到一个嘈杂的地方,有吆喝,有鸟叫,有虫鸣。稍远一点的地方还有听见车辆的轰鸣声。
“你确定艾茜文在这里?”林栋梁有些不可思议,这地方像是她会来的?
我看了一眼这个花鸟市场,还是熟悉的味道,我小时候常常来的,每次都能缓解当时的焦虑。“你们喜欢猫还是狗?”
“当然是狗!”
“狗啊!”
徐彬彬和林栋梁的话出奇一致,我只能呵呵一笑,“为什么,明明猫那么可爱!”
“因为忠诚!”徐彬彬言简意赅的说出了原因。
我点了点头,“那我们去看猫吧。”
徐彬彬、林栋梁:“……”
我和艾茜文都是喜欢猫的,一开始开觉得没什么,现在突然觉得这样还挺好的,狗多麻烦啊,还要遛。
在逛了好多宠物店后,居然在一家爬宠店找到了艾茜文,她正在仔细观察一只蜥蜴进食。
“总算找到你了,还以为你喜欢的是猫,没想到你喜欢冷血动物,看错你了。”我在艾茜文背后幽幽的说道。
艾茜文吓了一跳,转过头来,“你…们怎么来了?”
“当然是找你啊,也不知道开手机,害我们好找!”我埋怨的说道。看见艾茜文的那一刻,心里真是百感交集,还好找到了,不然还不得担心死。
“哈哈,抱歉了,手机放在家里了。”艾茜文吐了吐舌头,完全没有意识到我们找她有多费劲。
“到底怎么回事?”我皱着眉头,问道:“大家都说你作弊被抓!”
“你信?”艾茜文耸了耸肩膀。
“当然不信,所以才问你是怎么回事啊?”
艾茜文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说道:“我也不清楚,就是监考老师在我座位底下发现了一个透明胶带,上面密密麻麻的沾着很多小字,都是各种古诗词,然后就认定我作弊,接着就吵起来了,再然后我就离开了考场。”
“有人陷害!”徐彬彬刚刚通知完林夕涵找到艾茜文的消息,听了艾茜文的描述,立马就有了判断。
“那会是谁呢?”我低头沉思,这也太缺德了吧,居然这么阴险。
“其实范围很好划定啊!”徐彬彬耸耸肩膀,“这是保送考试,那么艾茜文缺考一科,对谁的好处最大,谁的嫌疑就是最大的。光是这个,就可以把范围缩小到个位数,然后从手法上看,很有可能是同一个考场的人犯下的。”
徐彬彬的分析十分理性,也基本圈定了范围,只要去查查考场的安排,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我也在脑子里快速的排查可疑的对象,与其说是排查,不如说是不太愿意相信,这会是她做的。
“好了,别说这些了,现在几点了?”艾茜文打断了我们的对话,然后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啊!两点半了,你们考试怎么办?”
“我和林栋梁反正也没指望保送,考不考有什么关系!”我摊摊手,虽然以前逃过学,但还是第一次逃考试,真刺激。
“都有好几个不错的学校找过我了,如果我想保送根本没必要参加这种考试。说起来北大也是够沉得住气的,到现在还不行动。”徐彬彬的语气相当无所谓。
我一脸黑线,以前的徐彬彬是高冷型,现在有转变成腹黑型的潜质。而且我觉得北大应该能一直沉住气吧,只有考过去的可能,没有请过去的可能的吧。
“对了,你吃饭了没?”我冲艾茜文问道,其实是我感到腹中一阵饥饿,需要进食。
“当然吃了,难道你没吃啊!”
“废话,为了找你我们都没吃。”我埋怨了一句,顿时觉得委屈满满,还以为艾茜文多委屈呢,其实是在这里看爬宠。
和林夕涵、李朝秦汇合后,我们一起吃了顿快餐,可乐配鸡翅,人间至臻味。我瘫坐在快餐店的椅子上,打了一个饱嗝。
一开始大家还想着安慰一下艾茜文的,可以她在离开考场大吃一顿后,气就消了一半。然后又在花鸟市场逛了一圈,心中的郁闷早就烟消云散了。
就在此时,张福打电话到我手机上,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喂,柯韩,你们在哪呢?教导主任正找你们!”张福的声音传来。
我愣了一下,教导主任?怎么又是他,不过看了看在场的人,文科班和理科班的扛把子都在这里,引起教导主任的关注也是情有可原的。
挂了电话后,我苦着脸对在座的人说道:“教导主任叫我们回学校后去他办公室。”顿时一片叹息,该来的还是要来。本来以为最多就是被张福狠批一顿,没想到又闹到主任那里了。
来到主任办公室,张福,还有高峰,还有一班的赵老师都在,他们都瞪着推门而入的我们,还真是大动干戈。
“事情我大概都了解了,先不说监考老师的处置对不对,艾茜文你怎么可以私自离校,还没个下落,联系不上,让人担心。”教导主任语气严厉。
“主任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是学校规定不让带手机的吧。”林夕涵反驳道。
“而且监考老师也不对,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就下定论,酿成了错案谁负责?”李朝秦紧随其后。
“我觉得我们应该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找监考老师来对峙,如果他没证据就冤枉人,应该全校公开道歉。”徐彬彬补上了最后一刀。
高三年级的三位大神携手一致,共同对敌,那叫一个犀利,直接把逃避考试变成了公平与正义的大讨论。谈笑间,攻守易位,真是风华绝代,这是面对教导主任最轻松的一次了。
“够了,你们少说两句。先不说学校有没有问题,就算是有,也不能掩盖你们逃学的性质。”张福说道。
其他两个班主任也纷纷发言,大体意思和张福差不多,就是一码事归一码事。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班主任们会在这里了,自家班里的烂摊子自家收拾,教导主任才不帮人擦屁股。
“主任,你看这事谁也说服不了谁,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我建议道。
在回校之前就和艾茜文商量过了,损失已经造成并且也挽回不了,总不至于为了我们几个就让同学们重考一遍吧。所以原则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需要监考老师道歉什么的,大家就当没发生过就行了。
“主任,我觉得这个提意不错,毕竟我们也没办法确定真相是什么!”张福顺着我的话说道。
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希望这件事就这么结束算了,不过教导主任考虑的更多,正在犹豫中。
事情闹大当然不好,但就这样算了也有些儿戏,既要保全学校的面子,又不能损害了学校的威严。
偏偏这次牵扯到的都是新宇的顶尖学生,个个心气都高,要是用传统一刀切的办法,搞不好就闹起来了,真是头疼。
看到教导主任在犹豫,二班的高老师和一班的赵老师也先后同意了张福的看法。能够当上重点班的班主任,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就算是教导主任也不能无视他们的意见。
“这件事情大家都有错,监考的李老师没有查明真相的情况下,就推定有错,太过于武断,这个月的教职工大会上,让他做自我检讨。
至于你们,虽然事出有因,但是逃学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因此每人写至少一千字的检讨,周一交给我。我这里有几份往届学生的模板,你们拿去参考一下。”
教导主任从抽屉里掏出了几张纸,递给我们。果然检讨是新宇特色,什么事都可以用检讨解决。虽然主任没有明说,但既然检讨都替我们准备好了,那么直接抄肯定是可以的吧。
“至于张福老师,你们班逃课的同学最多,职工大会上你也检讨一下自身。”教导主任最后说道。
只见张福一脸黑线,等着我们几个。“完了,这是主任借张福之手杀我们!”我小声嘀咕道。
教导主任脸色一沉,“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如果没有意见就走吧,明天记得来考试。”
“主任,我还有事情。”这时候李朝秦站出来表示道。我们纷纷看着他,对他这个时候站出来表示不理解。教导主任的脸色更是难看,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眼神不自觉的望向高峰。
高峰嘴角抽搐,“有什么事可以先和我商量,不要擅作主张。”
李朝秦笑了笑,“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监考老师能不能换一个,免得又生出一些事端。”
教导主任松了一口气,给了李朝秦一个面子,“这是当然的,就让你们两个考场的监考换一下吧。”
李朝秦愣了一下,随后苦笑,没说什么。教导主任还真是小肚鸡肠,非要给自己弄些麻烦。不过这也没什么,他就不信那位监考老师敢对他下手。
张福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瞪了我们几个一眼,想说什么,最后憋在喉头,叹了一口气,“算了,我也不说什么了。这是这次考试的数学试卷,你们拿回去找个时间做了,上课时候我还要讲的。”
我们接过试卷,如蒙大赦般的逃离办公室,相互道别后,各自回家去了。
张福坐在椅子上,感觉有些苦涩,自己什么都没做,怎么就要检讨了,为难人嘛这不是。
很快考试结束后,班长老杨来到张福的办公室,“你来了!”张福拿着一支笔在手里把玩。
“张老师,艾茜文她们……怎么样了?”老杨问道。
其实老杨在中午的时候,就从林栋梁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始末,然后也帮着在学校里面找人,只是后来大家商议去校外找找看的时候,老杨退缩了。
因为这次保送考试不光是省内高校在关注,也有许多省外的高校在暗中观察,虽然自己的成绩不是第一梯队的,但也勉勉强强还算可以。虽然机会不大,但也不应该就这样放弃。
张福把事情的始末大概跟老杨说了一遍,当然也包括自己被这帮学生坑了的事,“……还好你没跟着去,不然指不定教导主任还要这么整我,你就安心准备明天的考试吧。”
张福又何尝不知道老杨那点小心思,从高一开始,他就和柯韩相互斗争,只要用心观察,不难明白其中的关键。所以就安慰一下老杨,告诉他这样做是对的,不然自己会更惨。
老杨走出了办公室后,遇见了秦如枫,“怎么样了?”
老杨把从张福那里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秦如枫,然后叹了一口气,问道:“我考试的时候一直在想,自己坐在教室里考试真的对吗?柯韩,还有那几个顶尖的好学生就不必说了,就连林栋梁都有勇气弃考,我怎么就办不到?”
秦如枫拍了拍老杨的肩膀,“别想太多了,如果这次考得好,你说不定也能保送。毕竟张福的保送推荐还是有点效果的,我听张晓玲老师说了,高校会优先考察推荐名单上的同学,在加上你初中就是党员了,很多指标都还不错。
林栋梁就算考到年级第一,说不定都会有人怀疑他作弊而不予采用,你们面对的情况不一样,所以千万不要这么想。把你的情况换在林栋梁身上,他也会做出和你一样的行为的。”
老杨苦笑一下,“或许吧,但我坚信柯韩一定会放弃可能的保送机会,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比我厉害。”
秦如枫没有说话,因为这倒是真的。和老杨又说了几句话,分析着利弊。然后先上了公交。
老杨在等车的时候,抬头望着天空,回顾往事,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处于下风的?也许从来就没占过上风吧!算了,希望他能在最后的76天里赶上艾茜文吧,不然也是鸡飞蛋打,如果大家都是一场空,那么彼此的争执就显得像个笑话了。
保送考试结束后,各大高校根据此次的成绩,再结合过往历史,个人才艺,以及保送政策等等综合因素,筛选出一批各项指标都符合要求的同学,并签订了合约。
我们几个因为缺考,自然无缘保送,幸好我也不需要。正当我们拼命学习,备战二模的时候,保送的结果出来了。
老杨保送到南方某大学,以他的成绩要想保送其实有些争议,不过好在有张福给的保送推荐,再加上他以往的简历也还行,所以算是被破格录取了。此刻正是午休时间,他却在收拾东西,和我们相互道别。
“我会常回来看你们的,并和大家一起学习,所以你们千万不要想我。”老杨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做“小人得志”!
“你走以后我就是老大了。你说你辛苦了三年,最后给我做了嫁衣,是不是很气。”我白了老杨一眼,正班长不在了,副的就是正的。至于秦如枫,他是外来人员,根基哪能和我比!
“嗯,那你好好干,争取干出成绩,干出特色!”老杨充分表达了对我的信任。
“老杨你走了我怎么办啊?”陈皓心中苦涩,好歹是同甘共苦三年的同桌,居然在高考临头的时候做了逃兵,自己好孤独。
“正好和杨春一起当同桌,满足了你的心愿,不是也挺好的嘛。”老杨笑道。
陈皓脸色一红,“别瞎说!”
“哈哈哈,陈皓你还害什么羞啊,追人家的时候怎么不见害羞,哈哈哈……”众人对陈皓嘲讽道。
我们班被保送的一共两人,一个是班长老杨,另一个是张倩。比起老杨这边,张倩那边就冷清多了。就连我们一个学习小组的也都没和她说话。
张倩如愿的进了x大,虽然自招没有通过,但好在保送成功了。老杨是学成绩稍微欠缺,而张倩就是成绩之外的东西稍微欠缺,可以说刚刚好都是在成与不成的边缘上。
老杨这边还在和我们嘻嘻哈哈,张倩已经默默收拾完东西准备离开了。
艾茜文碰了我一下,小声说道:“好歹也是一个学习小组的,你去送送她啊!”
我翻了一个白眼,“为什么是我!”
“当初是你推荐她进我们学习小组的,所以肯定是你去送啊!”
我嘴角抽搐,艾茜文的话还真有些道理。正准备叫上林栋梁一起,结果左看右看,愣是没见着人,这小子溜得真快。
我尴尬的跟在张倩后面,张倩也没说什么,只是抱着一堆书,书包也装得满满,慢悠悠的走着。
“恭喜啊,你终于进入x大了。”
张倩报以微笑,“是啊,真的很不容易。很快就二模了,你要加油。”
“说起来你运气真好,听说x大的招生老师是犹豫了一下才让你进保送名额的。”
张倩的声音很平淡:“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没错,这一点我也是承认的。艾茜文和你同考场,却偏偏出事了,你的运气真的很好。”
张倩皱了皱眉头,“我说你们最近怎么感觉怪怪的,原来是认为我在搞鬼?”
我摊了摊手,“这可是你说的,我只是觉得你运气很好罢了。”
“随便你们怎么想吧。”张倩抿了抿嘴,然后说道。
来到校门口,我冲张倩挥了挥手,“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恭喜你,比我们都早一步迈进大学的门槛。”
张倩犹豫了一下,然后对我说道:“我很感激你这些年的帮助,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是把你们当朋友的。只是……很多事很难说清。”
“那等到有机会说清的时候,再说!”我笑了笑。
很多事很难说清,如果艾茜文保送考试比张倩分数高,那么保送资格可能就是艾茜文的了,如果艾茜文拒绝,也不见得x大就会把名额给张倩。毕竟这些指标是可以灵活调整的。甚至于是不是张倩下的黑手,都还是未知数。
张倩点了点头,“谢谢……再见!”
“再见!”我挥了挥手,目送张倩离开,然后转身回到了教室。
严启文已经在前几天考完体考,回到了学校。此刻除了保送的两人外,就属他最轻松了,见我回来,追问道:“可汗,让你保管的漫画书呢?”
我白了他一眼,“你不是送我了吗?怎么又要回去啊,难道真的以为体考不错,文化课就一定稳了吧。”
严启文咧嘴一笑,“基本稳了,只要正常发挥,文化分拖不了后退的。”
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真是羡慕啊!于是带着严启文先是到一班,从徐彬彬那里拿了器械室的钥匙,然后打开器械室的门,指着一堆角落说道:“我给你放这里了,正好一起我们搬回去吧!”
因为教室太小,而且又都是课外书,不太方便留在那里,幸好徐彬彬有器械室钥匙,才可以临时存放。反正这里也常被体育老师放些个人物品,所以也没事。
张倩难得奢侈的打了一次车,坐在车里,窗外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仿佛其中一个是自己,又仿佛都与自己无关。
从懂事开始就明白只有上最好的学校,才能不被人看扁,才有资格和优秀的人并肩。所以初中的时候,在所有人都强调读书无用论的时候,自己拼命学习,考上了新宇。
到了新宇才懂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含义。特别是近距离接触像林夕涵、徐彬彬这样的天才,才知道自己一辈子都望尘莫及,可是依旧不能妨碍自己追求最好的学校,上不了全国最好,就上全省最好。
熟悉的景色出现在张倩眼中,她抛掉脑中冒出来的诸多想法,重新抱起厚重的书本走下车,不管怎样,自己终于迈出了独立的第一步。
“等到有机会再说,说得清吗?”张倩喃喃道:“我和你们不同啊,我的人生没有退路,是不能失败的,凡事都要做到最完美才行。”
真正的秘密是说不出口的,有些事,有些人只能遗憾收尾。直至毕业依旧把心意藏在心底,成为了真正的秘密。这些事,又怎么说得清!
也许只有在许多年后再见时,我成了最好的我,才有勇气开口,用最戏谑的口吻讲述当时的年幼无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