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君约摸四十多岁,一样的高鼻深目,蓄着两撇八字胡,微微往上翘着。莫依然微微一礼,说道:“大虞特使莫依然,拜见国王陛下。”
国王似是不懂虞国话,身旁敖牧正耳语着翻译给他听。
国王的八字胡须微翘,对着她笑道:“使者远道而来,辛苦了。”
莫依然自然听得懂望国话,却不答语,等着身旁的官驿官员翻译。待官员翻译完毕,她才笑着说道:“能出使望国,也是臣的荣幸。”
国君微笑:“使者请坐。”
仆役捧来锦缎蒲团,放在大殿中央。莫依然掀袍,端端坐在蒲团上。
国君身旁,敖牧微微一笑,道:“请问特使,贵国木子清将军的伤可好些了吗?”
莫依然心底一惊,莫非一惊走漏了消息?表面上,她只是微微笑着,道:“劳敖牧挂怀,木将军已然大好了。”
“这便好,”敖牧笑道,“垓下一战,小王与木将军在战场相遇。木将军一人砍杀了我三员大将,何其神武。听说那一战将军也受了重伤,小王只是担心,如果木子清死了,那虞国,恐怕再无猛将了吧。”
果然,望国已经听到了什么风声。莫依然微微一笑,道:“臣看敖牧对大虞文化很是jīng通,不知有没有听过淳于髡访贤的故事?”敖牧道:“愿闻其详。”
莫依然站起身,缓步说道:“当年,淳于髡向齐王举荐贤才,一早上就举荐了七个人。齐王说,我听说千里之内有一位贤士,这贤士就是并肩而立了;百代之中如果出一个圣人,那就像接踵而至了。如今您一个早晨就引荐七位贤士,那贤士不也太多了吗?淳于髡说,世上万物各有其类,如今我淳于髡是贤士一类的人。君王向我寻求贤士,就譬如到huáng河里去取水,在燧中取火。我将要再向君王引荐贤士,哪里只是七个人。”她转过身,看着敖牧,说道,“这便是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同样的道理,你们看到虞国有一个木子清,可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却有十个,一百个,多不胜数。大虞人才济济,如虞江之水,用之不竭。”
翻译官话音一落,堂下一片窃窃私语声。莫依然立在大堂正中,微笑着看着座上面色微白的国君和怔立的敖牧。过了许久,敖牧缓步走下堂,对着莫依然拱手一礼,道:“受教了。”
没想到这huáng口小儿倒是很有气度,说得出,也输得起。莫依然亦不再轻视于他,拱手还礼。
俯身的一刻,她眉头微蹙。望国有这样的储君,必会成为一把利刃,悬在大虞枕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
第四十五章
当日下午,莫依然在官驿会见颉利。颉利是望国官职,相当于虞国的礼部尚书,主管对外事宜。驿馆官员通报,颉利来访,莫依然整顿官帽,走出内庭。
远远地走来一人,一身金丝白短衫配着暗绿色灯笼笼纱裤,足蹬纯黑翘头靴。他身形挺拔,胸骨开阔,深棕色的头发藏在锦缎方帽之下,一缕卷曲垂在额边。他双目深邃,鼻梁高挺。莫依然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人,好像在哪儿见过。
是了,她的确是见过他。他就是那一年除夕灯会上遇到的那个望国人——唐思贤!
居然有这么巧的事。难道,是他故意为之?转念一想,应该不会。那次女装出行是静和杜月的突发奇想,连自己都不知道,他又怎么可能提前做安排?
况且,眼下自己一身男装,脂粉不施,又隔了这么久的时间,他应该是认不出来的。
思及此,莫依然便放了心,微笑着看着来人。
“望国颉利,见过虞国特使。”他的虞国话还是那般字正腔圆,看着她的眼神没有丝毫不妥。
莫依然微微一笑,拱手道:“颉利请。”
两人入了正堂坐定,仆役奉上茶。颉利端坐在蒲团之上,说道:“早听说虞国丞相年轻有为,心切慕之,今日终于一见,得偿所愿。”
莫依然摆手笑道:“三人成虎,市井闲言如何信得?”
“在下曾去过虞国。丞相退敌兵,除朋党,掌变法,街头巷尾人人称颂,绝非làng得虚名。”他双目深邃,微笑着看着她。
莫依然面如平湖,心思百转。看来,这颉利是特意调查过她的。早看出此人不简单,还真是个厉害角色。
莫依然笑:“食君之俸,替君分忧。不过是尽为人臣子的本分罢了。不知颉利何时去过虞国?”
“几年前的事了。只是私访,不涉及国事。”他说道,“当时就想去拜访丞相,又因身份限制,最终作罢。真是可惜啊。”
莫依然笑道:“我与颉利一见如故,现在相见,也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