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心佛委顿在地,面如土色,方才的嚣张气焰仿佛被一盆冷水浇灭,如同一只落汤jī。他看着莫依然,忽然想起什么,几步爬到莫依然脚边,抓住她的袍子,说道:“相爷,相爷你要救我啊,你救我全家一命。我王家所有奇珍异宝,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莫依然轻轻chuī着茶叶,并不理他。
“丞相大人!”他叩首,头咚咚地磕在地上,“丞相大人,饶命啊!”
莫依然冷笑一声,道:“王员外这话是怎么说的,又不是我要杀你。”
他猛地抬起头,正对上她幽暗的双眸。
莫依然微微一笑,道:“眼下知道此事的不过在场这几人。我是断不会说出去的,不过郡守大人么,我就不知道了。员外还是去求求他吧。”
王心佛闻言,抬头看了童陈一眼,只见他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面黑如煞。
他心里顿时明白,原来如此。说到底,还是为了他王家碉地。
莫依然侧眼看着他,说:“你的命还在你自己手中。是死是活,就看员外如何决断了。”
她说着站起身来,留下一句:“童大人,赵大人,这儿就jiāo给你们了。”然后抬步走出大堂。
王心佛看着她的背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赵继在他身边蹲下来,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说道:“员外,咱们来商量商量分田的事吧。”
莫依然大步流星走出王家庄园。门外,韩擭正带着五百亲兵驻守,见了她立刻迎上去,问道:“相爷,怎么没听见你发的信儿啊,我还等着冲进去呢。”
莫依然一笑,道:“杀jī焉用宰牛刀,这点小事我自己就摆平了,就不劳烦韩将军了。”说完就往车架旁走去。
韩擭小声嘟哝道:“老子还当又有肉吃呢,没想到就是个摆设!”
莫依然上车,高声说道:“韩将军放心,有肉都是你的。”
韩擭哈哈大笑起来,道:“相爷,我就跟着你混了!”
五百亲兵护送,车架缓缓返回郡守府。
……
这之后的变法就进行得比较顺遂了。王家五百顷良田尽数上jiāo,本家只保留十亩田地,与一般农户无异。王家是当地乡绅的首领,他家一分田,其他氏族也再不敢和官府对抗,纷纷送上地契。一个月间,上郡周围千顷良田全都收归郡守府管辖。
于是莫依然坐镇指挥,童陈并郡守府全部府吏开始丈量土地,分与平民。分田之事进行得轰轰烈烈,百姓久被豪绅压榨,如今得了田地,自己当家,当然欢喜,一个月来不停有整村的人到郡守府谢恩。府门前门庭若市,声势亦波及到了周围几个郡县,上郡一时成了市井民众谈论的焦点。
郡守府的回廊上缓步走来两人。莫依然锦服博带在前,赵继跟在一步之后,说道:“这两天琅琊城内无不在讨论新法,往来客商也已将新法声名带到各地方。相爷,咱们这新法可是成了!”
莫依然面微笑,道:“只是初步成功而已。唯有全国推行之后,才能叫真正的成功。”
赵继自知自己方才有些得意忘形,低头道:“是。”
莫依然缓步走着,说道:“不过,上郡的成功倒是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新法在全国如何推行,推行时会遇到什么阻力,我已经心里有数了。”
“那相爷打算何时将新法颁布全国?”赵继问。
莫依然停了脚步,道:“我想,是时候了。”她快步往前走去,扔下一句:“你回去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就回豫章。”
赵继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明天?”
莫依然淡淡回身,道:“怎么,赵大人,你当这个六品府吏还当上瘾了?”
“不不,”赵继躬身说道,“下官这就去。”
赵继掌管郡守府文案,离职前还有些繁琐事项需要jiāo接,因此他们真正动身也是在三日之后了。莫依然车马未动,密折已经先一步到了豫章,呈递在摄政王府书房的桌案上。
折子有着杏huáng绫缎面,手指覆上去可以清楚感觉到丝线的纹理。赵康眉头微蹙,说道:“沈大人以为如何?”
沈学士坐在下首,说道:“相爷折子上所言,虽然不合常理,可定然有他的道理。相爷处事一向不拘小节,喜欢出奇制胜。当然,一切还要看王爷的决断。”
赵康缓缓闭上眼睛。变法凶险,一步行差踏错就是满盘皆输。她滇案未免有些太儿戏了。应该信她么?若是连她都不能信,怕是再没有能信的人了吧。毕竟,她从未让他失望过。
摄政王的双目缓缓睁开,说道:“就按丞相的意思办吧。”
沈学士面含微笑,道:“王爷英明。”
五日后,丞相的车架到了豫章。定国门前百官相迎,朱漆马车缓缓停下。莫依然下了车,远迎的众官员行礼道:“恭迎相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