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西子早就知道特使是浑元本人,因此见了面也不惊讶,只是微微点点头。早已有内侍在廊子里等候,他们一行人同入王宫,木西子往后/宫去了,他们由内侍引着直达清华园。
清华园只是皇宫十二园中的一个,算不上奢华,但是设宴招待个特使也是足够规格。莫依然引着特使见过皇上,目光一转,竟见旁边还立着个人。
皇上说:“这位是淮安王。”
淮安王的名字莫依然早有耳闻,据说是先帝的长子,可惜是庶出,就没有立为太子,不过这个王爷的贤明却是远播四方,有些地方甚至只知道淮安王。传闻中,军国大事都有他的gān预。莫依然心想,还真是不知避嫌。
莫依然下拜行礼,顺着他的莽袍往上看。这人是出奇的年轻,剑眉虎目,小麦色的前额上,一块紫红的痕迹相当显眼。莫依然的冷汗发背而出,竟然是他!昨夜那人,竟然是淮安王。她把王爷给打了!抬眸去看,淮安王似乎并没注意她。莫依然松了口气,她低头退回原位,大气都不敢出。
见过礼,分宾客入座。宫人端上茶果,倒也清慡。皇上的意思是,正式朝会前先互相jiāo个底,免得针锋相对下不来台。这也正合浑元的心意。莫依然自然知道其中的原因。浑元丢了国书,现在正是焦虑之中,拿什么来谈判?
这次会面轻松友好,皇帝对这位特使的汉学知识刮目相看。莫依然只在一旁陪坐,却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看向那个淮安王。
其实他们之前算是见过一面的。木将军大军凯旋,就是淮安王代圣出迎,只是当时隔着如海的军阵看不清楚。今日一见,再想起昨夜的种种,不禁心里后怕,幸亏没让他看到自己的相貌。
不过,他的眼睛却和她想得一样,黑且深邃。
他本在听皇上和特使说话,却忽然转过头来看她。莫依然一惊,反应却还算淡定,只是自然而然地转过目光,落在眼前的一盘桃子上。
宴席结束的时候,皇上已经和特使对王安石的书法进行了深入到讨,差点引为知己,特赐留宿皇宫。其实若不是淮安王点醒,这场宴会可能就这么无止境地延续下去了。
宴会结束后,皇上特别下诏,在御书房召见莫依然。莫依然整顿了朝服走进去,刚要下拜,就见屋里只有淮安王一个人。
他坐在龙书案后面,手持朱笔批改奏折,动作熟练如流水。最关键的是那气度,他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坐在御座上!
莫依然都呆了,说道:“王、王爷?”
淮安王抬头看他一眼,说:“来了。坐吧。”
语气何其轻松自然……
莫依然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保证自己的面部表情不抽搐,过了好久才拖着僵硬的腿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来。坐也不敢坐全,只沾着个凳子边。她是生怕现在忽然冲进来几个人抓个僭越之罪,那她可就是从犯啊。
莫依然鼓起勇气,问道:“王爷,皇上呢?”
“没皇上,就是本王要见你,”他头也没抬,说,“今天这个特使,你怎么看?”
莫依然还搞不清状况,只得斟酌着词句,说:“这位特使很有心,对汉学很了解。”
“岂止是了解,简直就是jīng通,”淮安王放下笔,说,“此人,不简单。”
莫依然心下感叹这位淮安王的洞察力。朔国国君浑元,竟被他一面就看出了端倪。
他接着说道:“你陪他这几日,可曾说到过国书细节?”
莫依然说:“启禀王爷,臣已经得到了全部国书。”
“哦?”淮安王眼睛一亮,“快拿来看看。”
莫依然从袖中掏出国书,呈在案上。国书中的内容她昨夜已经研究过。这与其说是国书,不如说是示威信,书中订立盟约条件居然是将北方连同郢下在内的五座军事重镇全部划给朔国。莫依然以为谁看了都会bào跳如雷,却没想到这淮安王沉得住气,问:“你觉得如何?”
莫依然道:“这国书中所提条件太过分了。”
淮安王一笑,道:“虚张声势。凭现在的朔国,也敢跟我们谈条件?”
这一语道破了莫依然心中所想,她接道:“臣以为也是如此。朔国国力经此内斗已是大大的亏损,十万骆驼骑兵散尽,已经不足为患。换句话说,就算我们现在挥师北上灭了朔国,也不是没有胜算。只是,这样未免就让别人渔翁得利了。”
淮安王道:“说下去。”
“臣以为,朔国心里也清楚自己的实力。这只是一次试探,试一试我们到底有多少求和的诚心。如果我们一激便怒,真的发兵,他们就会转而同望国结盟,对我虞国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