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良、定陶、浊水,”他的手指点过如品字排布的三大重镇,最终落到三阵之间的垓下,“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她的目光顺着他的手走了一遍,忽然倒抽一口冷气,道:“垓下地势平坦,又在三大重镇包围之中,望国无论如何也不该选此做主战场。莫非,又是一计?”
赵康眉间川字,道:“我听说望国有个军师,很是神秘。恐怕这就是他的手笔。”
莫依然扶额:“倒是我轻敌了。”
赵康道:“我们也必不太过忧心。木子清八岁就跟着木老将军上战场,行军经验丰富,必有他自己的判断。我们只给他带一封信,提醒他多加小心就是了。”
莫依然点点头,看着地图上望国都城雅格所在,恨不得盯出一个洞来。
几乎同时,赵康的手指落在雅格那一点,沉声说道:“早晚有一天,我要让雅格成为我大虞的一个郡。”
莫依然心中一震,侧目道:“王爷,可有谋划?”
他也侧目看她:“相爷,可有谋划?”
她一笑:“你先说,我再告诉你我的。”
看着她那一脸小jīng明,他哈哈大笑,道:“好。相爷,您请看。”
他说着,抬手指点:“尘风关可以说是我虞国西面屏障,也是望国的东大门。尘风关之外是千里封神戈壁,对于不熟悉道路的人来说,无异于一片死域。这也将是我虞国军队西进的第一险阻。”
他侧目看她,道:“所以,我打算绕到西面山地,由阜陵进横断山。虽然也有奇虫猛shòu,可我们的军队对付这个总比对付那千里戈壁拿手得多。”
莫依然点头,道:“而且,西面山地部族多归顺我大虞,有他们引路,也能减少很多阻力。再加上茂密,难被察觉,是个秘密行军的好路线。”
赵康含笑,道:“只是,这一切都有个前提……”
“稳住朔国。”莫依然张口接道。
他望着她,眸光闪亮:“看来,相爷和我想的一样。”
莫依然直视他的双眸,道:“那,依王爷看,如何稳住朔国呢?”
赵康挑眉:“刚才是我先说的。这次你先说。”
“小气。”莫依然一哂,抬手去指地图。朔国在北部,也就画在地图的最高处。她的身量较矮小,踮着脚也够不到,一咬唇,猛地把羊毡从架子上扯下来,铺在地上,叉着腰往地图边缘一站,道:“关键,就在这儿。”
赵康看着她脚下的标注:“王庭?”
“是王庭里的人。”莫依然眸中一点jīng光,“朔王浑元虽是夷族,却对中原文化抱有一种崇敬之情。想要稳住朔国,就要稳住浑元。第一件事,就是要收他的心。”
“怎么收?”
莫依然挑眉微笑,道:“谋未定,不可说。”
“你啊。”他自是拿她没办法,只是低头看着脚下的地图,道,“稳住朔国,攻下望国,然后,就要挥师北上。下一个,就是朔国。”
莫依然一笑:“王爷不是已经开始在北方四郡屯兵了么?”她蹲下身,手指划过郢下四郡,道:“等拿下了望国,我们西面就有了保证。可以从萨云山脉直接派军队呼伦草原。”
赵康也跪坐下来,望着地图,道:“同时,大军可从四郡开拔,直接压上呼伦草原。”
“王爷别忘了我虞国的宝贝——船。试想,十多艘轻甲兵船由外海驶入呼伦河,载着大虞甲士,直插王庭!”
赵康击节大笑,道:“那个时候,就是我大虞一家奠下!从此四海安宁,再无祸患。”
他们相视,目光灼灼。吞并天下的野心早就在她胸中,只是未曾对人说起,没想到今日初谈,竟和他的思谋惊人的相似。不约而同,心意相通,人生得一知己,何其幸也。
莫依然挑眉道:“待大业一成,你登基称帝,是不是也该封个藩王给我?”
“好啊,你要哪一处,只管告诉我。”他笑。
莫依然却是眸光一闪,道:“我喜欢吃烤全羊。你就把呼伦草原封给我吧,到时候我带着静和月儿一起在草原上唱歌喝酒,牧马放羊……”
她似是看到了一个极美的画面,整张脸都亮了。他望着她,眸中的光芒渐渐暗淡。
“太远了,”他的声音暗淡,却一字一句砸进她心里,“我知道,我们今生无法携手白头,可是,总能相望相守吧?”
“依然,别离我那么远。别让我看不到你。”
她的心仿佛被一双滚烫的手捂着,蓬勃悸动。她望着他,仿佛那一年红楼夜雨隔帘相望,那一份早已忘却的羞涩和甜蜜。十五年光yīn荏苒,她早已不是当年那襦裙钗发的模样,他也再不是那锦帽貂裘的少年郎。经年风雨,yīn谋杀戮,他的眉梢眼角多了几缕沧桑,不变的,竟是这一份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