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木西子正好进门来,说道:“头甲第一,那不就是……”

  “状元!”孟坦话刚说完,又被韩福一拳打了下去。

  奉茶的婢女惊叫一声,“莫先生中状元啦!”一边喊一边跑出门去。

  接下来的事,莫依然已经记不清了。总之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穿上了锦袍戴上了宫花,骑在枣红色大马上游街了。两侧民众欢腾,chūn日的豫章花团锦簇,竟是将这热闹的场面渲染到了极致。莫依然忽然明白了那两句诗的意境:

  chūn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她一马当先,身后是榜眼和探花。马队由朱雀大门入皇宫,一路chuī打,在安上门下马,直入琼林园。琼林宴上歌台高筑,状元的席位在皇帝左手第一个。时隔一年再入宴席,她已是第一人了。

  书如墨海笔如锋,皲服裂足梦难成。

  今朝坐抚凌云志,笑听chūn雷第一声。

  宴席中,淮安王坐在皇帝下手,冲她微微举杯。她忽然有一丝疑虑,不知为何,心里竟生出一丝不踏实。

  第十一章

  宴席之后,皇帝在御书房单独召见了她,竟是跟她商量三甲派官的事。这种事可是无论如何也轮不上她来说话的。她摸不准皇上的意思,只得顾左右而言他。其实这次也不算单独召见,毕竟还有淮安王在。现在莫依然对于淮安王的存在已经很淡定了,经过这一年的观察来看,有皇帝的地方必然有淮安王,没有皇帝的地方也有可能有淮安王。

  比如眠月楼。

  “你都当了状元了,以后少往我这儿跑吧。”杜月对着正在低头吃饭的莫依然说。

  “你这两句话之间有联系么?”莫依然问。

  “有啊,你仔细品,”杜月说,“当了状元,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你呢。官场上声誉还是很重要的,你当心名声受rǔ。”

  “这话也对。不过你换个角度想想。我在当状元之前也认识好多人啊,也有好多人知道我经常往你这儿跑啊,要是我一当状元就弃你不顾了,那我跟陈世美还有什么区别,你还相信爱情吗?到那时候,指不定有多少人骂我呢。”莫依然说。

  杜月忍不住笑起来,说:“你这是什么歪理。这种可能很小吧。”

  “小也是有啊,”莫依然说,“既然我无论如何都会,怎么说?名声受rǔ?那还不如随心所欲想gān嘛gān嘛,起码问心无愧。”

  杜月笑笑,说:“你总是有理的。”

  莫依然说:“你再等等,等我当了官捞着钱,我就赎你出去。”

  杜月顿了顿,说:“再说吧。”

  莫依然放下筷子,擦擦嘴,说:“月儿啊,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待在这儿呢?凭你这些年攒下的积蓄,你早就可以为自己赎身了,为什么一直拖到现在?你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么?”

  “我就知道你早晚会问,”杜月侧过头,说,“赎了身又能怎么样?为人妻为人妾?被人锁进闺阁日日盼着那个人能偶尔来看看我?不过是从一个笼子里到了另一个笼子里。同样是笼子,我还不如选这个大一点的,逍遥自在些。这种不愿意被困住的心,你应当明白的。”

  莫依然点点头,没有说话。她还能再说什么呢?不是所有女人都敢让自己过得自在。杜月能走到这一步,已是不易了。

  三日后,新科及第者分配官职。莫依然受封御史台谏议大夫,官从正四品。

  她私底下想,这个职位,应当是有什么深意的。

  御史**立于三省六部之外,属于监察机构。谏议大夫又是御史台中一个很微妙的职位,没有什么实权,但可以参议国政,甚至还有权利弹劾御史。虞国开国不过百年,做过这个职位的只有两个人,无一不是性情怪癖,其中一个还死得挺惨。

  坊间对她这个官位的安排也多有猜测。凭她状元之名,本应当安排到尚书省六部中的实权职位,比如礼部,毕竟她曾经在礼部挂过职;再不济也该是中书省或者门下省,参议奏章,可谁想到偏偏安排给她这么个冷门的缺,引人猜度她是不是得罪了什么权贵。谣言一传开,竟连个上门祝贺的人都没有了。莫依然心里叹这个官场的势利,不过还好木老将军还是和往常一样待她,她gān脆就赖在将军府白吃白喝。

  御史台最是个明白人齐聚的地方,跑得多了,莫依然也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了。目前朝堂势利分为两派,一派以淮安王为首,另一派就是李丞相。这两派人掐架已经有些年头了,总体上看来应该是相党的势力大些。李丞相主管科举多年,门生皆分布在三省六部要职,而他自己更是辅佐了两代帝王,还是当今皇后的父亲,皇上的老丈人加舅舅,必然独揽大权,风光无限。不过莫依然总觉得那个淮安王也必然不简单,虽然只是个庶出的王爷,却能自成王党,跟相党分庭抗礼这么久,应该是有些实力的。再说了,没实力的人,他敢坐龙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