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内侍甚至说要给牡丹念诗,听曲……
爱花护花,在他们心里已将牡丹做人一般看待。
转述了几乎半个时辰,今日的太阳已经晒够,内侍们准备将其余牡丹搬回温室,辞行时,似仍不放心,把养牡丹的法子,对对柳韵心再叮嘱一遍。
有个内侍更忍不住,告诉她以前花试被领去的牡丹,最后都被人遗忘,死掉了,求求她千万不要三五日后就忘了养。
柳韵心应道:“我会好好养的,若哪天我没法养了,就把她还回来。”
内侍齐齐向她道谢,抱着牡丹自去了。柳韵心在水榭歇息了会,也准备走,刚迈步,却撞见刑部尚书赵乐敬拖着一个网兜,里头全是西瓜。
“赵大人!”
“柳姑娘。”赵乐敬额是沾汗,问她:“你一个人啊?”
柳韵心点头,其实今天内侍领她到水榭拿牡丹,一开始她还挺戒备的,怕是诈。沿路小心翼翼,且奇怪,出来不见隔壁动静,那三人没一个盯梢她。
“您这西瓜哪里弄来的?”
“山里摘的,大行山的西瓜最甜了。”赵乐敬笑嘻嘻,把兜拖到水榭边,从中取了一个给柳韵心,“拿回去吃!”
柳韵心伸手去接,还挺沉,坠了一下:“这么多西瓜,赵大人力勇啊!”
赵乐敬把网兜收紧,以防剩下的西瓜溜出来:“嘿,我调任刑部前在大理寺,练出来的。当时我十八岁,考的文职进去,第一回抓邢犯,已经抓住了,结果反被他把胳膊扭折了。后来没几年我能单手扣住两百斤大汉了!”
“你拿回去直接切了就能吃,我都敲过,包熟。不过也不能吃多了,窜稀,不然我就多给你几个了。”赵乐敬把话题重新拉回西瓜上。
柳韵心其实早瞧见赵乐敬兜里有一二十个西瓜,他这么说,便忍不住问:“赵大人是要同诸位大人分吗?”
“分一些。”赵乐敬笑道,“其它的我喊了家里人来娶,给我儿我女带回去。”
说着说着,怎么就聊起他爱吃西瓜的小女儿了?
赵乐敬还哼哼:“可真不愿以后哪个浑小子把她娶去。”
柳韵心含笑:“赵大人真的很喜欢家里儿女。”
“是啊。别人家的小孩子我瞧见了也喜欢。”赵乐敬乐呵呵,其实上回同柳韵心聊熟了,他脱口就要说“等柳姑娘得了孩子,可以与咱家的一起玩”,转念却想想她的近况,这话万万不能出口,只当从未想过这茬建议。
“那赵大人怎么看南人小童?”柳韵心忐忑问道,心在发抖,并无十足把握,“最近要施行《南奴令》,万千小童都要被抓去做奴了,他们亦是别家儿女,父母的心头肉。”
赵乐敬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没了,沉默良久,缓缓叹了一口:“南人的小孩也是孩子,不该遭这罪,唉!”
这时天空下起雨来,雨从水榭的檐上落下,滴成了帘。赵乐敬被淋到,却不在意,反而拖着瓜兜要继续走,柳韵心劝道:“赵大人要不等雨停了再走?”
反正玉京都是阵雨,停得很快。
赵乐敬摇头:“再回晚点要到饭点,他们就吃不进西瓜了。”他顿了下,“柳姑娘说的那事,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会帮。”
他非是避谈《南奴令》遁走,而是真怕西瓜làng费了。
柳韵心辞别赵乐敬,准备在水榭再坐一会,等雨停。想着《南奴令》,又担忧起那群养花的小太监,他们的牡丹已经回到温室了吗?
雨越下越大。
大滴打在地上溅起了泥。
再往后,大得雨丝成线都看不清了,且雨滴伴着烟雾斜打进来,水榭的地方湿了一半。
柳韵心只得把西瓜放在台上,两手护住牡丹。
下了一个多时辰,雨水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
冰湖的湖面涨起来,水榭好歹有台子,略高,平地已开始积水。
看来钦天监的预测不全错,只是早报了一天。
这可怎么回去啊?柳韵心想,若是有哪个人半路上遇到,没躲雨地,不得淋个透湿?
柳韵心不知道,就在不远一棵树后,冯炎已经被雨淋得发丝紧贴面颊,衣袍紧贴肌肤,树荫如伞却根本挡不住雨,冯炎不得不一遍又一遍用手甩去脸上的水,以防视线模糊。
他不能瞧不清柳韵心。
因为三殿下出门议事前吩咐过,要他时刻跟着柳姑娘,她到哪他就到哪,还不得被发现了,要在在暗中保护她。
冯炎谨遵主公命令,一直守到现在,风雨岿然。
感觉到有人靠近,冯炎正准备躲藏,却发现是贺金倾。
不躲了:“殿下。”
贺金倾举着一柄大伞,身上是gān的,只靴子打湿,他一摆手示意冯炎退去。冯炎点头依命,贺金倾又道:“回去喝点姜茶。”说着不再瞧冯炎,缓缓向水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