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金倾眉一横:“嗯?”
他听熊公公细细禀来,好家伙,原来先帝喜欢离宫的温泉,竟在皇宫仿了一个,就修在寝殿后面。人工烧水调温,灌满整座池子,效仿温泉的热气滚滚。
享受啊……贺金倾想着,声骤冷:“朕去瞧瞧。”
熊公公领着去瞧,贺金倾亲眼瞧着空空见底的浴池,宫人们一桶一桶灌水,绝无藏人或暗器的可能性,他才放下心来。
浴池温汤,屏退众人,贺金倾将褪下的衣袍反手抛在屏风上,才算松懈掉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
他泡在假温泉里,舒展双臂,深深吁了口气!
肌肉在热水的包裹下逐渐放松。
浴池这边的边沿有膈人,他换到对着屏风的那一端,有坡度,似躺非躺,人刚刚好无须用力。
老头子对外囔着俭朴,自己却这般会享受。
还有眼前这个屏风,老头子从哪里弄来?
它与一般的屏风不同,通体云母制作,幻彩奢费,一只屏风竟完全挡住外面的阳光,使池子晦暗起来。
且它千变万化,第一眼望觉屏风上是山川河流,第二眼望却又是佳人蹁跹。
热气形成的烟雾不断往上升,氤氲模糊,贺金倾开始发汗,眼前也开始发虚,屏风本就晦暗,更兼宫烛成影,他望着望着,屏风上的佳人成了柳韵心,穿着青碧色衫子素白长裙,细腰窈窕,向他走来。
她绝对不是柳韵心,柳韵心走路没这么刻意摇摆过。贺金倾心里想着,但胶着她的脸,仍旧痴迷。
她靠近,似笑非笑,皓齿只露几颗,叫他“金倾哥哥”。
贺金倾情不自禁伸臂,柳韵心却转个圈退后,既带着疏离,又等着亲密,欲拒还迎。
他被这份若即若离彻底打动,展开双臂,柳韵心绽放笑意扑向他怀中,殿内响彻的音乐是《人攀明月。》
拥佳人在怀,贺金倾忍不住叹道:“冤家。”
他想学着许多听过的见过的,别人的动作,食指弯钩去刮她的鼻子,柳韵心却在怀里再转身,改拥为靠,又好像要离开他的怀抱。
贺金倾禁不住问:“你要我走么?”
“那陛下希望我走么?”柳韵心反问道。眉眼弯弯,含情带笑,指触着微扬的下巴,却一点也不扭捏。
他再无顾忌,扳着她的下巴吻了起来。
云母屏风上还是山川河流,忽然流动起来,与浴池融合一处,恨海情天,滔làng翻波。
两人都在朗语倾诉无尽爱慕。
贺金倾终于在梦里做了俪影双双的主角。
龙笛鼍鼓突然响起来,柳韵心脸忽然变得狰狞,贺金倾自己手上也有血,是他自己的血。
再一看,一把匕首捅在左侧胸口。
贺金倾反手就打了柳韵心一掌,梦里柳韵心温热的身.体立刻变得冰凉。
贺金倾抚上自己的伤口,他好像要死了……
贺金倾忽然清醒,恢复理智,反手锁住来人。
是方才倒水宫人中的一个,贺金倾厉呵道:“为何袭击朕?”
他去摸自己胸前伤口,还好,这宫女力弱,不仅刺得不深,还刺歪了,筋骨都不曾伤。
宫人被勒得无法抬头,喘息道:“奴、奴恨不能为九殿下报仇!”
原来此宫人爱慕贺月倾,从后门悄悄潜入,贴墙轻走,绕过屏风。见贺金倾正失神发呆,正是好机会,便一匕下手。
这一个才是实实在在的真意痴心。
贺金倾发笑,直接拧折了宫人头颅。
他深吸一口气,自己竟破天荒的,不设防到这种程度。在这里走神发梦,连宫人是何时靠近,怎样拔匕捅他,都不知晓,毫无察觉。
若换个熟练的杀手,他早被一匕穿心,满地血流了。
再又想想,一场相思梦,她爱上他永远只能在梦里。
不对,梦里也不爱,唇齿jiāo缠却貌合神离,共赴云.雨却二心异离。
梦里还是一起死,贺金倾不禁叹道:“此花此叶常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
他什么都明白。
贺金倾恢复往常神色,传唤相关内侍宫人,统统重责。
刚惩罚完,就听得报说“况将军殿外求见”。
“宣。”贺金倾脸上的表情平静得像什么也没发生。
况云双手捧着贺金倾落在皇子府的剑,刚跨进殿门,还未说明来意,贺金倾便道:“朕不收,让她自己来还。”
况云端详贺金倾良久,终不敢多问多出声,行礼领了命,又把剑带回皇子府了。
“柳姑娘,陛下说让你自己去还。”况云把剑往柳韵心身前递,非常担心她不收。
柳韵心抬手抓了剑,收到身侧。
况云歪头打量,小声询问:“你打算……几时去还呀?”
“进不了宫,不打算还。”柳韵心语气轻松,可把况云愁坏了,她知不知,她似乎惹怒了陛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