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缄回道:“陛下身边就是因为围绕了你们这些权宦,被人龌龊,献媚惑主!”
熊公公委屈哇,怎么成了老奴献媚了?
“还巧言令色,误国误君!”孟缄补充道。
熊公公:没法说了,多说多错。
皇帝听着言语,胸脯起伏,目光落在孟缄的冠子上,这犟小子……孟缄出身锦城望族,才学出众,更是本朝第一个连中三元的。皇帝总记得第一回读他文章,多喜欢呐,殿试时也喜欢,答得条条到皇帝心坎上。
本以为是个心意相通的人才,唉,人才倒是人才,就是当言官后就不会说话了!
低着脑袋,举着剑的孟缄又出声:“臣在其位,便忠其职!”
“好、好。”皇帝刚回了两个好字,忽又听见一连串大动静,循声望去,九皇子贺月倾,竟似欲倒的泥墙,往院内倾倒。
一只斑鸠随着他扑进来,落在皇帝脚下,又飞起,贺月倾醉眼猩红,追着斑鸠:“鸽兄鸽兄,你要带我去哪?”
俨然是斑鸠引来了醉后放dàng的月下郎君。
但其实贺月倾是被一只绢帕带来的。
离宫有湖,名为冰湖。湖水清澈,四季冰凉。离宫又有一天然泉汤,袅袅温热。冰湖与泉汤皆为活水,各由一条小溪引来送去,互不打搅。
溪水蜿蜒九曲,流经离宫各处。
贺月倾原本就在溪畔浅酌,他头顶有一棵桂树,若过几个月,将满是藏不住的香气,现在遮yīn,也将将好。
一只绢帕浮在水面,从上游飘下。贺月倾对这类物拾眼尖,手一勾就捡了起来——厚绢几近未湿,帕角绣了一朵兰花,细细观察,叶曲花垂,又似一个“情”字。
他嗅了嗅,帕上还有幽香。
虽然这帕子是冯焕故意丢的,但贺月倾不知,心头飘忽:是哪位佳人,遗落了贴身绣帕?
溯流寻之,踱步上觅,贺月倾一手抓帕,一手提着未喝完的那坛酒,走了许久,溪水上游越来越幽僻。
贺月倾醉意尚绕心头,笑想:这是到了哪里?
到了距离梨月阁只百步距离,忽地心神一凛,被下套了!
如此偏僻地方,恐是父皇藏娇之所!
上山时还见过两佳人,怎么没反应过来!
贺月倾酒全醒了,转身就往回走,才迈出一步,察觉到动静,立刻纵身后飞,藏于苍苍树顶,还特意检查了袍角有没有全隐在树叶后。
皇帝靠近时,贺月倾特意屏住呼吸,俯瞰着皇帝进了梨月阁,才重开始吸气呼吸。
鼓腮,快憋死了。
处高望远,贺月倾下树前,原本是想眺一眼阁内父皇,却发现情况不似他料想。
定睛俯视,嘿,孟缄跪在地上。
有戏jīng彩,贺月倾瞬间就不想走了,有鸟窝在树上,他随手抓了一只,带着挣扎的小鸟落地。
临近了,站在院子外,贺月倾将剩下大坛酒一饮而尽,他喝得急,喝得猛,两股酒顺着嘴角留下,身上旋即浸染浓烈醉意。
贺月倾勾着嘴角松开手,小鸟得了自由,拼命往前飞去,却又因被贺月倾捏伤翅膀飞不远,落在皇帝脚下。
而后,再逃。
贺月倾换了一张寻常常见的迷糊面孔,追鸟跌入阁中。
他刚进去,还没听见皇帝训他,chuī拉弹唱就在院外响起。
贺月倾心花乱颤:太好玩了,四哥哥也被人引来了!
外头一gān伶人,在四皇子命令下,摇摇摆摆,舞着步子进入梨月阁。奏的是《年年乐》,跟《时光好》一样是新年时容易听到的曲子,看来四皇子是真心爱喜庆。
皇帝满满都是无奈,就在这时,反锁的阁门被人推开,柳韵心迈出门来。她跨越门槛的时候裙摆高高扬起,露出前后脚两只绣鞋,步伐坚毅。
皇帝瞧她出来,目光就投过来,不在他人身上了。
柳韵致随后走出,皇帝又把目光移到柳韵致身上。
皆是淡中裹浓,似未化好的琼浆,流.液底下总有那么几团粘腻。
孟缄见着两女出来,脸色愈发不好,嘴如连珠弩又开始谏,而九皇子迷迷糊糊眼,却盯着柳韵心笑问:“我是来到月宫了么?”歪扭着下拜,“小生月倾,参见仙子们。”一个才跟头,栽倒地上,醉倒了。
四皇子一见阁内是两位亡国公主,可不似九皇子那般稳,四皇子现在才隐隐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
吓坏了。
抬手让乐队停奏,又挥手猫腰,打算带着自己的人默默退出去。
后蹑到一半,忽然听见柳韵心同皇帝说:“陛下上回提到一些旧事,我回去想了想,母后的确说起过陛下。”
她已经行南礼毕,是站直了身子,与皇帝对视说的。
皇帝嚅唇,但因些许颤抖慢了,柳韵心比他快又说一句:“母后说认识一位北人,想必就是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