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冯炎再加些小柴,并把那来风处用石头挡一挡,火孩子受了保护,愈发跃动得欢了。
原来是这么做,学到了。
“他很会生火啊。”柳韵心身边的韵音轻轻道,妹妹也在注视冯炎。
冯炎和姐妹们隔着火堆,距离远,况云却同她们挨得近,听见柳韵音的话,不由啧啧:“哟哟,可别打我们阿炎的主意,他可是有妻室的人。”
况云凑近一点,头埋低,仿佛隔着火堆完全藏住脑袋,在冯炎的视线里躲起来,冯炎就不会揍他:“人家南下前才刚成亲。”新婚燕尔不过三天,就被殿下召来上了战场,“弟妹是他青梅竹马的好姑娘,又温柔,又贤惠……比你们俩美多了。”况云说完迅速回头瞟了柳韵致一眼,又以最快的速度转回脑袋。
三位公主本来对冯炎不算在意,听了况云的汇报,反而盯着冯炎看了。
这冯炎似乎没听到火堆对面的对话,自己默默坐在角落里,离火堆远,也离喧嚣远。他掏出一块白玉佩,摊在掌心,盯着出神。
他好像夜夜都会将同一块玉佩拿出来看,公主们霎时有印象了。
柳韵致忍不住问况云:“那玉佩是他夫人送的么?”
“你说咧?”况云反问,小两口感情好得很,想到一事,他补充抖落冯炎。“其实阿炎还算半个又半个南人呢!”
柳韵致并不关心冯炎的身世,反倒问了一个令况云措手不及的问题:“那你夫人咧?”
可能是跟况云话说多了,竟不知不觉学起他的语气。
况云霎时涨红了脸:“我、我、我,我哪、还没……”舌头打结,说不利索了。
柳韵致三连问:“连青梅竹马定亲的都没有吗?”
“没、没……”
“可你不是说你二十三了么?正常男子这个年纪不是都成亲了吗?”韵致好奇,南朝男子一般二十大婚,太子哥哥就是这样,据说北朝男子会更早些,怎么到了况云身上就不对劲了?
“二、二十三不定亲不行?我哪里不正常?”
忽然这时,听见贺金倾一声轻笑,他离众人也远,反倒靠冯炎近些,盘膝危坐,不知在笑什么。
不过到提醒了况云:“二十三没个家室怎么了?!殿下二六都还没定亲呢!殿下不定我不定,殿下先娶我才娶!”
况云此言是扯来贺金倾做挡箭牌,但却惊讶了公主们——她们以为贺金倾早纳妃了。
柳韵致对贺金倾比较惧怕,虽然深深好奇,却不敢再追问。
但柳韵音却出声了:“呵,估计是没人敢嫁他。”
北朝姑娘们怕嫁给人间修罗,新婚之夜就被他一剑斩首在蟠龙柱前。
况云闻言微有恼怒,正要反驳,贺金倾却站起身,唤众人上路。况云便赶紧羁押着三姐妹跟上,陆续送上马,解镣铐,他再带着柳韵致骑上自己的马。况云知马,一坐马背便心中感叹,三殿下真是一时一秒也不愿耽误啊,马匹刚刚掐着点歇息好,都不肯允它们多休养会……
跑到玉京,它们的寿命应该也到头了。
众人往前赶路,又行了数天,最后赶在某天的落日前抵达玉京。
好恢弘的一座城。
柳韵心左望右眺,城墙都望不到边,进入城内,见得市集街道紧密,亭台楼阁巍峨,竟生出一种蝼蚁感,自身渺小。
行在路上,柳韵心仔细观察沿街房屋,砖瓦用料,窗阁雕刻,虽然大开大合,与南地建筑是两派风格,却细瞧并不输jīng致。
人人只道金陵好,却原来塞上早建了十倍金陵。
从来没人告知过真相,在南朝,书上的,太傅等人口中的玉京,就是北方荒芜之地,又冷又寒一座破城。
小时候她甚至以为玉京是一顶巨大的帐篷,随北人迁徙而拆卸移动。
入玉京时是huáng昏,入城之后沿路都有贺金倾的人照应,助他们的三殿下以最快速度回到宫中。贺金倾自己也是急切切,长策马,他原本马在队伍中间的,一会儿就跑到最前面去,速度快得马尾巴都横直了。这横直的马尾就是毫笔一扫,划了墨迹,退了斜阳。
在白昼与黑夜jiāo替那一霎那,贺金倾抵达宫门。
他双臂圈着柳韵致,深吸一口气,睁大眼睛望向东北方向——这是北人的尊位,正殿和皇帝的寝殿都在这个方位。
玉京,我回来了,贺金倾在心中默默道。
守宫门的侍卫早望见人来,近前瞧清了三殿下,已经进去报了。不一会儿传回话来:“殿下,陛下有请。”
“陛下怎么样了?病情可有好转?”贺金倾并不急着迈步。
“好了些。”回来传话的是熊公公,皇帝身边一个老内侍,答完做了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