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二人沉默半饷,一道轰鸣惊雷打破静默,李骞先开口道:“事到临头,叔父还要施舍些廉价的亲情,尤为可笑,从杀入玄武门之刻,我心不畏死,只可惜不能以正乾坤。”
李城渊压着怒火:“你呢?阿昀……”
李昀坦然直视笑道:“若父君认为臣儿有罪,臣无话可说,甘愿领罚。”
又一声轰鸣直捣心府,李城渊威严的坐于龙椅上,沉吟不语,气氛压抑,这时外间右武卫将军带着寒风霜雨进来,不安道:“陛下,外间bào雨,河渠惊波涌天,出现奇景。”
地下一阵颤动不止,香炉摆件歪倒,待李城渊带人出去时,天幕似漏了个大洞,不断往下灌水,暗沉沉的一片,最可怕的是四周有湖泊河渠之地,涌起了高达数丈之水柱,汹涌澎湃,这水要是倾覆而下,后果不堪设想,大周也将亡于天灾。
李骞看后拍手笑道:“天道轮回,报应不慡!”飞身直直向着李城渊冲去。
浅玥在湖底双爪颤抖着深深嵌入至坚硬石块之中,手指上尽是摩擦的伤痕,鲜血直涌,深可见白骨,低吼着:“不要再bào动狂躁,不可乱心发怒,不兴水祸,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三千梦魇皆是心魔而化,静心祛厄……”
一阵挣扎,湖中之水沸腾乱流有趋弱之势,浅玥插进硬石块的手抓紧硬石,指尖剧疼麻木,那熟悉的声音又再次在脑中回dàng,“真是笨拙,有了委屈心碎也不敢好好发泄一通,这通天神力在你身上也是荒废!是我想笑就笑,怒了想灭谁就灭谁!自在逍遥!”
“你闭嘴,你既要把神力给我,受苦受难我承便是,但你休想控制住我的思想,让我沦为你的奴隶供你驱使,你已然离了这世间千万年,就不能彻底离开吗?制造争端,引发祸乱就是你的心愿吗?”
“若如此,我宁愿只活个几载,哪怕只有方寸地,开开心心也好过荼毒世间。”
“你怕了吗?那些梦魇中的一切变成真实,被所亲所爱之人斩杀。”
“闭嘴!我只恨你扰我心神,乱我心志。”
那熟悉的声音呵呵呵大笑起,清润悠扬,在脑中不断回dàng,三千梦魇能助你凝神静气,以练坚心。
顷刻间眼前画面呈现,南山上烟尘茫茫,照英用全身神力挡住一波波崩下山的飞雪砂石,最后吐血力竭坠落,被霜雾吞噬。
画面一转,咛风拼死向前冲,抵挡着水刃,身上被割开一道道口子,带着苦笑分裂散落,熟悉的声音轻语,“你看,他可是因你而灰飞烟灭!”
那画面实在太过深刻,始终烙印在浅玥心中萦绕不去,她不敢看不敢想,咬牙道:“风是神人,就算肉身不在,他也会魂归仙体,他……他还会在归来的。”
“你觉得你抹去的只是凡人之身,不是神,我记得我以前弑过不少天神?”
浅玥心里又急又怒,刚压下去的心火沸腾燃烧,直冲了上顶,怒火中她使劲将手抽出,连带着一串血水,狠狠拍向自己脑门,眼中滚着泪花怒喝道:“你别再说了,我不会信!”
整个长安城水渠河道上皆涌起波涛滚滚水柱,只要洪水拍下全城付之东流,片草不生。
天空中如瀑的bào雨似有趋缓之势,四方高涌的水柱隐约缓缓在收缩,一道闪电闷雷劈空而下,峰回路转,bào雨如注,冲天làngcháo迫不及待奔流而下。
你心渡我行
甘露殿前,李骞身上血流如注,哈哈笑道:“长安覆灭,众生平等!谁也无法逃脱……”
翻身滚下阶梯,李城渊幽幽叹口气,注视着高空中倾覆而下的巨làng,一步未退。
城中百姓有慌乱惊呼的,更多的只是相互抱作一团,至死也要同最亲密的人在一起,等待灾难的降临。
苏延旻同靖安盟众人退到高阁内,他平静的看着四方滚滚之水俯冲流泻而来,内心平静,盟内多年困扰之事已解,心中一空略感疲惫,那人成了天子治国有道,国泰民安算是达成所有人心愿,只是如此天灾之后,哀鸿遍野,山河破碎,谁又来主宰天下,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
“阿碧,静心凝神……”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迷蒙中,冰蓝之焰缠绕环绕在了浅玥周身,形成一个瓮将其包裹在内,一丝丝清凉富有生命力的气息注入到她额间,曲江池面上一道光网铺开而来,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
天空闪现一道暗淡波光,绵延千里,黑漆漆如瀑bào雨恰似落在了半空,一滴未落入地面,浓云黯淡之中,隐约可见漂浮着泛着淡色光芒的巨大漏斗,覆盖方圆数十里,雨水自然流到这大漏斗中,似是一个无底大缸,水一点未往外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