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炘然简直感觉自己重新得到了在空中时,被教练拽着降落伞急停又俯冲的体验,小命都被捏在别人手里一般,努力承诺,“你想去哪我开到哪,随叫随到,为您服务。”并尝试着劝服这个似乎感觉自己天赋异禀,越开越猛烈的人,“就从这个路口开始给我开吧,我要做个守信的人。”
于是糜知秋又回到了他熟悉的后车座,并不得不承认,机车落在了夏炘然手上,除了速度因为风无处躲藏,稳当得就像一辆自行车。
热带的空气似乎也招架不住这样的速度,温顺地化成了风,失去了那份燥热,糜知秋坐在夏炘然身后用脸颊感受过冬天,用手摸过初夏,这一次是鼻子闻到了海的味道。
糜知秋并不能分清东西南北,只是因为他选择了一个路口,于是就帮他们决定了这个方向,离人群越来越远,离海越来越近,糜知秋拽着夏炘然的后领问他,“这是哪个方向?”
夏炘然的声音就好像被迎面的风chuī到了他的耳边,“你看落日在那边,推算试试呢?”
这不是数得出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就可以解决的问题,糜知秋在心里画了两遍地图,觉得夏炘然是出了世纪难题在刁难他。
一直到夏炘然把路灯看成了huáng灯,在路口等待,糜知秋才又一次拽住了夏炘然的后领。
夏炘然看了看他指的那家店,在那条沿海的街上并不起眼,只是门口有一个红灯笼,“为什么选这家?”
糜知秋说,“你听。”
海làng的声音卷携着这个城市的夜晚和人声散落在风里,可是还是能隐隐听到那家店门口的人在唱海阔天空。
刚刚唱完开头那句是“寒夜里看雪飘过”,似乎在度假岛格格不入,却因为无人知晓它的意思,好像只要懂那份làng迹天涯便够了。
人好像就是这样,在异乡听到熟悉的语言,会立刻生出亲近的念头。
唱歌的人似乎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知道这首歌,还对他们笑了一下。
吃完饭他们把剩下的现金都留给了那个唱着“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的歌手,然后开车去了十几公里外的一个荒无人烟的港口,那里仿佛是海岛上的一个秘密,茂盛着一片森林。
那个留着卷密长发的歌手是个背包客,走到哪唱到哪,用歌换旅费,他问糜知秋他们想听什么,糜知秋就问他在这个城市最喜欢什么地方,于是那个歌手扫了一个和弦,说去年夏天的这里可以看到萤火虫。
正好拥有机车和睡不着的夜晚,于是他们两个铁定会熬夜的人来这里撞撞运气。
结果糜知秋和夏炘然确实没有找到萤火虫。
热带海岛的温度太具有迷惑性,让人错觉夏日已盛,实际上夏天才刚刚冒出头,没有给萤火虫繁衍的机会。
于是他们用车载放音乐,坐在那里看远处的海,海làng卷着砂石扑到沙滩上偷笑他们两是笨蛋。
这地方大概是因为没有人,所以黑到夜空似乎在发光,远处唯一的一盏路灯一分钟闪一次恐吓着两个千里迢迢过来发呆的人。
糜知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好笑,“就当我们是来看海的。”
夏炘然笑起来,“我们的酒店窗户外就是海。”
深夜的海是墨色的,不同于白天蔚蓝的包容,似乎带着令人敬畏的深沉,海làng卷着海底的声音趁人类歇息出来放风。
糜知秋感觉夏炘然拉了自己一下,于是看向他,“怎么啦?”
夏炘然正指着一个地方,糜知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草丛里有一个小小的亮光。
微弱到他眼睛适应了这么久黑暗,才能发现。
只此一颗,忽闪忽闪的流萤。
第54章远近
旅行回来后的糜知秋是一只树懒,抱着被子就像得到了树栖生活,挂在chuáng上。
糜知秋妈妈过来拍拍他颜色晒断层的腿,他便把腿藏进被子,楼下麻将声不断,他就把脑袋也塞进被子,露出一点后背,就像蝉蛹孵化过程中,蛾子快要伸出翅膀的时刻。
糜知秋的疲倦让人以为他每天都跟着旅行团早出晚归,夏炘然是亲身体验的人,只能合理怀疑糜知秋之前有白天背着自己偷偷出去玩,“只是傍晚出门吃个饭这么累的吗?”
夏炘然的声音被手机过滤完有些失真,那点笑意因为话筒不断放大。
糜知秋认真解释起原理,“我们法师平时消耗的是血条,旅行消耗的是蓝条,这不一样。”
言下之意就是出远门就算睡觉也很累。
夏炘然听着他的歪理,附和得和真的一样,“这位魔法师辛苦了。”
邻居家的小姑娘和麻将声一起如约出现在暑假,扎着两个小辫子,似乎每个月都在长高。她正在开始思考的年纪,会问糜知秋是不是长大后,人和人就会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