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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慎赶来时,无极殿里颤颤巍巍跪了一地太清宫的弟子。
一身绿裙的白梨夹在这群男弟子中间,柔弱可怜眸中含着泪水,看到容慎求救喊了声:“容师兄。”
容慎颦眉,目光落在夭夭身上,小小的孩子好似受到了惊吓,尾巴低垂双耳耷拉,挂在隐月身上深埋着脑袋,身体微颤似乎在抽抽搭搭的哭。
其实夭夭没哭,也没有被太清宫的弟子们吓到,她只是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抱住了隐月,心理压力太大,不知该如何做。
好在,隐月很快就将她丢在地上。
说丢是真的‘丢’,手臂松开时没有丝毫留恋,好似夭夭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隐月很高,夭夭又没有防备,当即摔落在地痛呼一声。容慎见状赶紧上前去扶,夭夭见他来了松了口气,逃难似的化成小崽崽蹿入他的衣襟,在他耳边小声抱怨:“你终于来了。”
知不知道它刚刚被那群蛇精病追的多狼狈。
容慎不知它有没有受伤,一时不敢去碰,只能低声安慰着:“没事了。”
往前走了两步,他站在隐月身边,恭敬解释:“仙剑大会在即,这些都是太清十三宫的弟子。”
隐月才不会管这群弟子是从哪里来,只冷声质问:“擅闯无极殿惊扰神兽,太清宫就是这么教导弟子的?”
“去好好问问他们宫主,这样的弟子配不配参加仙剑大会。”
多看一眼都觉得厌烦,隐月抬手一挥就将他们全都丢出无极殿。这样一来,跪在殿外的就只有白梨一人,她害怕的肩膀发抖,颤巍巍解释:“弟、弟子知错。”
“是他们『逼』着弟子来无极殿的,弟子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大胆……”
还想多解释两句,见隐月下了台阶朝着她走来,识相闭了嘴巴,“求道尊恕罪,弟子愿接受一切惩罚!”
隐月不语,一步步走到白梨面前,居高临下望着她。
对于这名女弟子,他全部的印象都来自他那好徒儿。早些年他闭关修炼,出来时才知容慎出了事,那是容慎第一次央求他,半大的少年说话小心翼翼,问他可不可以允一名女弟子出入无极殿。
隐月清静惯了,养着容慎他都觉得碍眼,更不要说再多一人。本要拒绝,可在得知那名女弟子救过容慎后,他又松了口,并教导容慎要好好‘报恩’。
谁又能想到呢?
他当年的一次心软,竟让这名女弟子成了容慎的情劫。
“白梨是吗?”多年来,隐月纵容白梨出入无极殿数次,直到容慎的情劫出世,才记住她的名字。
想起那一直在变幻的星盘,他对白梨伸出手心,“本座记得,容慎曾给过你一串菩提铃。”
无极殿的结界由隐月亲自布下,修为在真君之下,皆需菩提铃才能进入。他给白梨菩提铃,不是让她用来祸害容慎,如今这铃铛容慎舍不得收回,他不介意亲自要回来。
“道、道尊。”白梨听出隐月的话中意,脸『色』越来越白。
动作缓慢的将菩提铃摘下,她握在手中抬头看向隐月,积在眼眶中的泪大颗大颗滚落。
容慎面『色』复杂,他似乎想上前又在犹豫什么,夭夭见状从他衣襟中探出脑袋,一爪拍在他的侧脸让他清醒一下,“你就知道关心她,你知不知道她引来多少修者害我。”
容慎回了神,视线从白梨身上收回,他握住夭夭□□粉的爪爪问:“你受伤了?”
夭夭恼怒,又『奶』又凶的怼他:“我受伤了又怎么样,被他们打死算了,反正你眼里只有你的小师妹。”
这话可冤枉容慎了,他收到夭夭的传音符时,正是最忙的时候。
明明传音符上只是些『乱』七八糟的符号,甚至很可能是夭夭练习传音符时随意写下,可他因为担心夭夭出事,还是马上赶回来查看。白梨对他而言的确重要,但夭夭对他也很重要。
至少在得知夭夭受伤后,他眼中就没了白梨的影子。
见白梨握着菩提铃迟迟没动静,隐月不耐烦的冷声:“拿出来!”
白梨不想给,给了她就不是宗门那个最特殊的人,与无极殿的关系也会远了,容慎也只会离她越来越远。求救似的看向容慎,却发现他低垂的面容根本没看她,只关心着怀中小灵兽。
果然,他厌弃了她。
白梨咬唇,声音呜咽破碎,“梨儿不想给。”
“梨儿舍不得容师兄。”
“梨儿求求道尊了,求您……”
啪——
白梨不说这话还好,她一说隐月连要回菩提铃的心情都没了,直接用灵力捏碎了她手中的菩提铃。
眼看着菩提铃在手中碎裂,白梨又惊又痛,慌张聚拢着碎片想要把它们修复,嘶喊着:“道尊不能这么对梨儿,它是容师兄送给梨儿的礼物!”
说着她看向容慎,大声唤他:“容师兄你不要梨儿吗?梨儿……”
话没说完,隐月就直接把她丢出无极殿,他冷漠的声音在无极殿外扩散,字字扎入白梨心中——
“从今天起,无为殿-白梨,不准再踏入无极殿半步。”
白梨跌坐在地,手中破碎的菩提铃割伤她的掌心,被她越攥越紧。
“……”
送走了白梨,无极殿总算清静下来。
隐月抬步往回走时,夭夭为了防止容慎看白梨,一直用两只爪爪扒拉着他的脸颊。
每当容慎想扭头看白梨,夭夭就用爪爪按在他的脸上往一旁推。粉白的爪爪肉垫很软,『露』出未来得及修剪的小尖爪,就这么来来回回几次,容慎白皙的侧颜划了几道浅浅粉红,泛着些微的疼意。
“你在做什么?”隐月走到容慎面前停下。
夭夭一听到他的声音,当即收了爪子蜷缩身体,隐月见它滚成球一直让容慎抱着,不满的颦眉训斥:“下来。”
哪有灵兽天天让主人抱着的。
在绝对的强者面前,夭夭失了刚才的『奶』凶,它连疑问都没有,特别怂的从容慎身上跳下来。落地变成白白软软的小女孩儿,她蚊子似的哼哼:“师尊~”
以为师尊是要罚夭夭,容慎牵住她的小指将人护在身后,求情道:“这件事同夭夭无关,一切都是弟子的错。”
夭夭听得有些发懵,犯错的是白梨和那群太清宫的弟子,她一个受害者何错之有?容慎远在无情殿又有什么错。
“云憬……”夭夭从容慎身后探出小脑袋,晃了晃他的手指想要解释。
她觉得容慎是误会了,正要开口,隐月先截住她的话头,凝着她的面容冷声质问:“你唤他什么?”
夭夭鼓起腮帮子,攥着容慎手指的力道紧了几分,她好气又好无奈,尾巴垂地软趴趴改了口:“主人。”
“是主人。”
容慎听后一怔,低头看向身侧的小团子,再抬头看向面前冷漠强势的师尊,一股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容慎不知作何反应。
隐月转身回了房间,“随本座进来。”
夭夭缩了缩脖子,只能硬着头皮跟进去。
其实想也知道,隐月找她只有那一件事,就是容慎身上的情劫。
“星盘一直在变幻。”进屋后,隐月站在中央大殿的星盘前。
他嫌弃夭夭没用,这么久来都没阻住白梨和容慎的来往,最后还只能让他出手切断。
“这不是您教的吗?”夭夭忍不住埋怨,“是您从未告诉他何为拒绝,是您让他行善助人报恩奉献,却不曾教他善良也需要底线。”
现在的小白花说好听了是善良过头,说难听了就是没脑子没底线,被人束缚在善良中,『迷』失了真实的自己。
夭夭只是想劝隐月教弟子不要太极端,可隐月听了她的话丝毫没有反思的意思,甚至还冷幽幽反问:“你在教本座做事?”
看来是完全没把她的话听入心里。
夭夭放弃了,忽然发现这师徒二人真是绝配,一个过分冷漠一个过分温柔,偏偏都固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容不得别人多说半句。
“既然白梨这么危险,师尊为何不直接杀了她?”夭夭问出自己的疑问。
她心中一直有这个疑『惑』,觉得以隐月的冷硬程度,不是做不出直接斩杀情劫的事情。
本就是随口一问,夭夭没指望隐月会回答自己,甚至都做好了被他无视的准备。可隐月听到这话的反应在夭夭意料之外,身体直接僵住,他垂下面容遮掩住情绪,极为平缓回复她——
“情劫靠渡不靠斩。”
“他自己的情劫他自己渡,你以为,本座帮他把白梨杀了,他的情劫就能安然度过?”
傻,实在太傻了。
似是失了说话的欲望,又应该是夭夭无意哪句话把他惹恼了,隐月抬袖一挥直接将夭夭扇出大殿。
宫殿外,容慎一直担忧等待着没有离开。
顺着未关的窗户,他看到他的师尊漠然盯着中央星盘,而他的小灵兽好乖巧站在他的身边,那是种他从未见过的乖巧,好似‘她’身上的每根软『毛』都服帖朝着一个方向。
隔着一段距离,他并不能听到师尊在同夭夭说什么,他只看到了自家灵兽说话时怯弱谨慎,每当师尊扭头看向她,她就双耳弯蜷低垂下脑袋,有些小可怜又特别可爱,让人很想抱在怀中顺『毛』。
……眼前的画面竟诡异的和谐。
容慎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啾咪兽只能归属强者。
轻闭眼睫,他按了按眉心默念着清心咒,面颊凉风拂面,等他察觉到异常睁眼时,待着屋内的小团子刚巧被风打到他怀里。
“还好吗?”容慎扶稳夭夭。
屈膝蹲下,他先检查了下夭夭被擦伤的小爪爪,与她平视关心着:“师尊有没有为难你?”
夭夭下意识要摇头,对上容慎关切的目光,她转念做出受了委屈的表情,往前一倒直接扑入容慎怀中。
“呜呜呜。”夭夭小兽呜咽,因为心虚将声音放得特别轻软,生怕被隐月听到。
她控诉着:“你师尊好凶,他刚刚一直再骂我,还动手扯我耳朵,好疼哇。”
“?”容慎在心中打了个问号,他刚刚一直在窗边看着,没看到师尊对夭夭动手啊。
就算如此,夭夭还是用三两声哭骗到了容慎,小白花搂紧怀中孩子那就一个心疼,轻拍她的后背连忙哄着:“别哭别哭,哥哥给你『揉』『揉』。”
夭夭的双耳触感柔软,如同上好绸缎,容慎用手指触『摸』时都不敢用力。抱起夭夭往回走,他低声哄问:“师尊因何对你凶?”
夭夭闷声不语,她将小脑袋抵在容慎肩膀上抵死不抬头,趁着容慎不注意,用手指沾了沾口水抹在脸上。
缓了一会儿,她才憋出哭腔继续骗容慎:“师尊不喜欢白姐姐。”
“他觉得我没有看好你,说下次若是再看到你同白姐姐亲近,就把我的双耳揪下来泡酒喝。”
容慎下意识护住夭夭的双耳,紧接着他反应过来,认真纠正着:“别胡说,师尊他不喝酒。”
夭夭哦了声改口,“师尊是说把我的耳朵揪下来泡『药』酒,去送给月玄子。”
啾咪兽浑身是宝,用耳朵泡的『药』酒也必是无价之宝。
容慎没多纠结泡酒的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拨夭夭的软耳,他思索了片刻当了真,“既然如此……那我以后少接触她就是了。”
他今日也看出来了,师尊对于白梨极为厌恶,不然也不会收回自己曾经送出去的东西。
夭夭在心里夸了句小白花真好骗,正要去擦挂在脸颊上的口水,容慎将她放在石桌上,俯身用指腹一点点擦去她脸上的‘泪’,温柔道:“乖,咱们不哭了。”
夭夭傻了眼。
看着沾染在他指上的口水,夭夭想起他严重的洁癖,决定善良的隐瞒下去。
“……”
无极殿的事并未引起大风波,容慎将隐月的原话委婉转给太清宫后,太清宫的宫主华阳真君冷笑一声,只回了句,“知道了。”
多年前他们就不服缥缈宗了,如今更是连隐月道尊都敢轻视,只是象征『性』对那群弟子失了小罚,并未取消他们参加仙剑大会的资格。
白梨比他们惨的多,混月道人得知此事后,一连抽了她几鞭子,暴怒下扬言取消她的参试资格,被白梨跪求了几日才保住。
或许是见太清宫的弟子没受到什么大惩罚,其他几派的弟子都有些蠢蠢欲动,他们都想见一见传说中的啾咪兽,尤其是得知它已经化形后,更是每日想着法子见它。
“这位缥缈宗师兄,请问你知道啾咪兽现在在何处吗?在下灵山阁弟子,想要求见上古神兽。”
“听说啾咪兽化成了一个小女孩儿,缥缈宗的弟子们都说她特别可爱还是个半兽体,那可是上古神兽啊,我怎么觉得他们在骗我?”
有了太清宫的前车之鉴,这些弟子们都不敢硬闯无极殿,改为蹲守在缥缈宗的每一殿内,更有甚者,打听到燕和尘那里,整日缠着他去见啾咪兽。
为了逃过这群疯狂的仙门弟子,也为了解救燕和尘,夭夭在经得容慎的同意后,同燕和尘去蕴灵镇避了避。
燕和尘修为涨的很快,如今已经可以御剑飞行,在唤出灵剑时,他玩笑似问了句:“我第一次载人御剑,夭夭放心吗?”
“放心。”夭夭直接跳入他怀中,顽皮道:“时舒大胆飞,夭夭永相随。”
他们直接御剑去了仙市,夭夭最近在做剑坠,缺一些小巧漂亮的物件做点缀,而燕和尘想寻一把合适的佩剑,两人在仙市逛了整日,最后夭夭满载而归,燕和尘什么也没买。
“放心吧,是你的跑不了,时舒你现在没必要急着找佩剑,说不定你以后能遇到一把匹配的神剑。”
如同容慎的渡缘剑。
燕和尘只当夭夭在安慰自己,他笑了笑没放在心上,“但愿吧。”
今日归玄门也到了缥缈宗,夭夭知道容慎此时一定很忙,所以和燕和尘从酒楼吃了饭才往回走。
下楼梯的时候,拐角坐了五六名穿青袍的持剑少年,有人泄气道:“师兄还没回消息吗?不然咱们直接传音给师尊吧,在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另一人马上反驳:“你是想让师尊知道我们有多蠢?”
“不然怎么办?难道你能找到去缥缈宗的路?”
缥缈宗?
他们的对话引起夭夭和燕和尘的注意,夭夭抬头看了眼燕和尘,燕和尘抵着唇冲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楼梯拐角,坐在最里侧的少年沉默了许久,等师兄弟吵够了,他才叹了声气劝架:“都别吵了,当务之急是尽快上缥缈宗与师门汇合。”
“蕴灵镇散修不在少数,说不定他们会知道缥缈宗的具体位置。”
夭夭正觉得这人声音耳熟,少年声音一顿,忽然质问:“是谁在那!”
眨眼间,一道青衣从角落瞬移到夭夭他们面前,燕和尘单手护住夭夭,出剑抵下那人的试探。
燕和尘认出他们的服饰,微微颦眉问:“你们是灵山阁的弟子?”
少年见两人没有恶意,收了剑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在下正是缥缈宗弟子。”
一番交谈后,两方才发现都是误会。夭夭从燕和尘身后探出头,在看清面前站着的清秀少年后,越看越是眼熟,十分惊讶:“是你?”
少年偏头看向夭夭,他没认出夭夭,但夭夭认出了他。
“你是不是养了一只丑兮兮的大花蟒?”
“仙市,你给了我一包糖果,你都忘了吗?”
经夭夭这么一提醒,少年总算回忆起来,他先是说了声抱歉,解释道:“没想到你们都是缥缈宗的弟子,那日你裹了斗篷被人抱在怀中,我并没看清你的面容。”
紧接着友好抱拳:“在下灵山阁-周逸雨,这几位都是我的师兄和师弟。”
他们是因外出任务,才耽误同大部队赶去缥缈宗,如今遇到了夭夭他们,几人结伴上山,周逸雨松了口气,“还好遇到了你们。”
燕和尘礼貌颔首:“都是应该的。”
周逸雨『性』格温和善于交际,再加上他几位闹腾的师兄弟,几人在路上聊得还算愉悦。等到了缥缈宗,燕和尘因为不了解几大仙门的住处安排,决定先带他们去见掌门。
“那我就先回去啦。”夭夭对燕和尘他们挥了挥手。
此时已经入夜,缥缈宗因为多了几百号人,处处都很热闹。
夭夭不敢在无极殿外久留,裹紧斗篷准备去找容慎,人群中的周逸雨忽然出声;“等一下。”
他快步走到夭夭面前,因夭夭一直裹着斗篷,所以他并没有看到她的双耳和尾巴。
没有缘由的喜欢这位小妹妹,他蹲下她面前温声问:“那日的糖果,你喜欢吃吗?”
夭夭不知他为什么问这个,歪了歪头,她实话实话:“还挺好吃的,我都吃光啦,就是有点齁。”
“齁吗?我觉得还好啊。”周逸雨笑了,少年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他从怀中又『摸』出一包糖果,塞到夭夭手中道:“既然喜欢吃,那哥哥再送你一包,就当感谢你带我们来缥缈宗。”
“还有哦。”周逸雨靠近夭夭,“我的小花一点也不丑。”
夭夭直到他们走远,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小花是那条大花蟒,打开糖果纸袋往嘴里塞了颗糖,她小声嘟囔着:“你说不丑那就不丑叭。”
毕竟吃别人嘴软,拿别人手短,他的糖还是挺好吃的。
夭夭正准备去找容慎,转身,就看到他白衣轻晃站在树下,正隔着不远的距离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