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六爷喊他。
顾雨歇回过神:“什么?”
六爷低头看了看他记录的那叠纸,每个品类下都划“正”字计数,但每一个“正”都是完整的,显然没好好记。
六爷指着纸上的字,笑了笑:“你啊!想什么呢?”
顾雨歇神色慌张,将纸胡乱一揉:“没什么,我……我在想,如果芸芸真要迁,这么多花草树木换地方能不能活下来。”
六爷从碎花围裙的兜兜里掏出老花镜戴上,将顾雨歇揉乱的纸拿过来展平,帮他把错掉的几处计数改掉,嘴里说道:“当年你妈妈带着六棵绣球翻山越岭去西藏,坐完火车坐汽车,坐完汽车坐牛车,颠了一路去到拉萨的南木乡,硬是把那几棵颠得蔫儿了的绣球种到了藏民大哥的家里,后来他们县里好几家都跟我们芸芸订花盒种在院子里,所以啊,哪有种不活的花,就看你想不想,人总得给自己机会,也给万物创造机会,活着嘛,哪有容易的,总得试一试才能知道路走不走得通。”
六爷若有所指,顾雨歇自然明白。
六爷道:“我今天没什么事,吴妈和老刘晚上在园子里加班,正好能看着chūn来,晚上的后备箱市集我陪你去吧。”
顾雨歇点头:“好。”
六爷趁顾雨歇起身,低头便发了个消息。
卢正收到消息时,脸上正盖着毛巾把自己闷在浴缸里,海盐鼠尾草味的浴盐洒了满浴缸,才稍稍解了他昨晚宿醉残留下来的酒气。
老郁翘着二郎腿坐在马桶盖上,喋喋不休给他汇报近期接手的项目,像只大蚊子,吵得卢正又想吐了。
“Starry最近接到了海关的问询,质疑他们关联方jiāo易的定价问题。”
“利润落在可比公司四分位区间没?”卢正说话时浴缸水面冒出一连串肥皂泡。
老郁简直受不了他,起身拿了块gān毛巾搁在浴缸扶手上:“在,但是海关评估他们的财务指标不光营业利润,他们认为可能不符合独立jiāo易原则,存在关务风险。Starry是大客户,他们点名必须你帮他们出面处理。”
卢正很不情愿地从水面下浮了起来,将毛巾从脸上扯下来,没好气道:“Starry的CFO连这点屁事都搞不定?!”
还没说完,卢正忽觉一阵恶心,扎扎实实打了个酒嗝。
“爸爸你没事吧,”郁桂馥一脸担忧,“你这反应不太妙啊,是不是有了?!”
“有你妹!”卢正从浴缸边把自己撑起来,直了直腰板终于舒服了点,他接过老郁递过来的毛巾把自己擦gān净,披上浴袍走了出去,“数据让嘉儿带人先分析一下,看看现在海关选取的那些可比公司的数据是不是真的可比,海关那里,你去走一趟看看情况吧。”
“行吧。”老郁跟了上去,继续道:“蔡毅然的秘书递了合同过来,似乎是想让我们打理他的个人资产。”
卢正倒了杯巴黎水咕咚咕咚灌下,短短的发叉还在滴水,他随手一撸,冲郁桂馥冷笑一声:“个人资产?我看打理他的离境账户还差不多。”
老郁哂然一笑:“加入CRS以后,个税法也改了,最近那些个人客户来找我们做税收和资产筹划的越来越多,你的名声摆在那儿,蔡毅然近水楼台,找上门也理所当然的事。”
“理所当然?”卢正说,“理所当然也得看我愿不愿意。”
“那你……?”
“我不愿意。”
“哎,得嘞。”老郁的心在滴血,这么大一客户就这么被卢正弹烟灰般弹走了,可惜蔡毅然只冲卢正一个人来,否则自己团队哭爹喊娘也得给他拿下。
“等等,”卢正叫住老郁,“接他生意也行,让他给我把芸芸迁址的事白纸黑字写下来,圈定的位置一米也不许挪,一个平方也不准少,他搞不定就让他找蔡绍元去!”
“那行吧。”老郁摇摇头,心想卢正这回是真动感情了,人还没到手呢,先把自己搭进去了,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拼死卖命。
卢正洗了个澡终于舒服了点,他窝进沙发点开手机就看到了六爷的留言。
六爷:【今晚大梧桐广场后备箱集市。】
卢正:【谢谢我亲爱的六爷。】
六爷:【就你屁多。】
卢正:【彩虹屁,香不?】
六爷:【还成。】
卢正瞬间就像冲满了气的皮球,从沙发里弹起来戴上手表,顺便看了眼时间,愉悦地chuī了声口哨,把老郁吓一跳。
“一会儿大梧桐广场有个后备箱集市,我要过去,等会就不去公司了。”
老郁:“得,那我去收尾吧……哎等等,大梧桐?我好像接到车友会通知来着,是mini车的后备箱集市吧?那儿步行街,除了签约商户的车,只有mini车友会的车能进,你就别开车去了,腿儿着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