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灯昏huáng的光从侧脸打过来,顾雨歇整个人都美好得彷如一块让人舍不得碰的冰冷翡翠。
可惜这美丽的翡翠一张嘴说话,就让人恨得牙疼。
“如果卢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倒是有件事想跟你谈。”顾雨歇说,“把你手里芸芸的股份卖给我吧,你开价。”
卢正只觉得自己脑门被千钧巨石痛痛快快砸了一下,害怕的担心的恐惧的,终于还是来了。
顾雨歇这两年虽然人在海外,看似心无旁骛,实际上整个儿是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主,除了每一处的设计稿都出自他亲手,顾雨歇更是将自己的股份拿出一部分分给芸芸的工人,招了更大更结实的团队来一砖一瓦建起他画中的花园。
顾雨歇现在轻轻松松一句话,就要卢正的股份,他背后的潜台词昭然若揭:你不过就是芸芸的金主而已,现在我不需要你的钱了,你可以收拾东西滚蛋了。
卢正不懂养花种草,甚至没在新芸芸里动手撒过一颗种子,可他是从旧芸芸那团死了的污泥里长出来的新细胞,骨血经脉都打碎过,又重新连接在了一起。
是他丢下正馥的工作,一头扎进新芸芸里,要招人,要管理,要上通下达打通关系和人脉,那个寒冷的冬季是他和六爷一起守着那堆被封住的建材过的除夕,是他亲手建立的花农和工人的劳务工种划分和薪酬制度,才让芸芸里古早的作坊式管理方式回归现代企业管理,才能让顾雨歇分配股权认购份额时有据可依。
连老郁都因为芸芸的财务操心得毛都掉光了,现在顾雨歇轻轻松松一句话,就想把芸芸收回去。
卢正心里那些伪装理智支撑自己体面的砖块本就危如累卵,被顾雨歇一句话彻底激了个分崩离析,卢正两步迈到他跟前一把抱起他推到了墙上。
“顾雨歇,你回来了,就为了跟我说这个?你就这么想和我撇清关系!”卢正怒不可遏地将顾雨歇按在墙上,手背爆出凶狠地青筋,两人距离近得已经鼻尖相抵,颤抖的怒气彼此jiāo缠,是说不尽也说不清的针锋相对。
卢正咄咄bī人,体型优势又过于大,顾雨歇整个人被圈在卢正胸前,丝毫没有躲闪的余地,但顾雨歇却毫无惧色,只冷冷问他:
“难道我问你要东西的方式,不比你正大光明得多吗?!”
这句话太有杀伤力了,对卢正来说,简直一刀毙命。
他看着顾雨歇那张让他甘愿沦陷的脸,所有愤怒几乎顷刻间灰飞烟灭。
顾雨歇还在生他的气,气得想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夺走他最在乎的东西。
卢正怔怔望着顾雨歇倔qiáng的眼睛,忽而松开他的肩膀,抬起手,温柔地摸住了他的脸。
“雨歇……”卢正的声音在发抖,“你从来没给过我解释的机会……从来没……”
“为什么所有事都要有解释的机会?”顾雨歇问他,“如果我当初不签字,不依不饶问你要一个答案,会比现在更好吗?蔡毅然会乖乖滚回去做一份新合同来让我们签吗?还要再你来我往明争暗斗多少回合这件事才算了结?卢正,芸芸是因为信任你才走到那时的局面的,我们没有退路,我不想芸芸里所有人对你痛恨失望!”
“至少你会知道我没有骗你!”卢正吼道。
“所以呢?”顾雨歇问,“蔡毅然那年让你追我,‘得到了人就能得到树’的逻辑你也接受了不是吗?”
卢正一把抓住顾雨歇的头发,将手指狠狠插进他的发根朝后撸去,像是发泄某种无法达到的亲密般,狠得令人发指。卢正滚烫的气息喷在顾雨歇光洁的额头处,他一字一句道:
“顾雨歇,我说我爱你,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不是为了得到什么破树!”
顾雨歇唇角微颤:“可是,是你让别人有了拿捏我们的机会,是你带蔡毅然闯进了芸芸抢走了那棵树……那是我们的树,是你让别人有机可乘,让我不得不放手。”
那不仅仅是一棵价值不菲的古树或是一份享用不尽的遗产,那是他顾雨歇和卢正所有故事的起点,是他们之所以相爱的原因。
卢正终于明白,顾雨歇早就想通了事情的始末,只是那时的芸芸已经无路可退,他也不愿意消磨他们之间的感情去和蔡毅然之流博弈,所以才签下了那个字。
卢正的心疼得绞肉一般,控制不住自己一把将顾雨歇重新按在墙上,俯身吻住了他的嘴。
第28章第28章
这个吻没有过往任何一次的甜腻或慌乱,唇齿撕咬撞击间,像是这两年来彼此无声的角力,爱不得恨不得,见不得也怨不得。
那年在花田树下萌芽的爱恋,小白楼里暗哑的嘶吼,荷塘里翻腾的热làng,连带着开过的花,落过的叶和错过的日月一起,都蹉跎得面目全非,唯有拥抱亲吻时的温度是熟悉的,卢正将顾雨歇的双手别在腰后的习惯是熟悉的,彼此胸膛紧贴时心跳的频率是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