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说的不对?”我将话硬邦邦地顶了回去。
“如果不是女真人的贪婪狠戾,北宋又何至于亡国?”罗毅的声音充满了对我的不屑。
我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打量着罗毅,顺便也打量一下另外三人,“你这话究竟是自欺欺人还是当真这么认为?”
天合居士饶有兴趣地盯着我的眼睛,赵平略显诧异,逍遥公子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很显然这三人心底是认同我观点的,只有罗毅仍然愤愤地看着我,一双手慢慢地握成拳,一副极力克制自己的模样。
我心道:这也难怪,天合居士真实的身份可能不低,赵平既然是国公,两人自有一般人无法掌握的邸报渠道,逍遥公子看样子经历了不少事,说不定还上过战场,只有罗毅出身低微,阅历有限,哪里能理解一个国家之所以被人灭掉,除了敌国的贪婪,还有自身的问题,譬如政治上的腐败亦或漏洞百出,又比如军制的问题。
想到此忽地福至心灵,有了一个主意,也不尽数列举诸多理由,而是简略道:“一个国家,尤其富庶之国,自然令他国眼热,然若非内里已经败了,又怎会让人得手?”
天合居士两眼熠熠发光,“愿闻其详。”
我不由莞尔一笑,“天合居士这是想听我剖析北宋亡国的原因?”
“正是,”天合居士一身的风流气韵褪得一gān二净,甚至脸上一贯似有若无的笑意皆已敛去,着实的一本正经。
“可是我又为什么要道出自己心中所想,适才……”我顿了顿道:“适才神捕可说了——‘可有见过只得利却不付出的人么?’”
天合居士瞥了眼罗毅,随即道:“宫主有何提议尽管说来?”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腕间蓝盈盈的水晶手钏,不紧不慢的开口:“本宫主要听到百花镇上几个女真人不但已经安全无虞地返回镇上,无论其失踪也好,被人请去做客也好,这些人这些事与百花宫并无半点gān系。”
听到这话逍遥公子等三人齐齐一怔,倒是天合居士幽深不见底的眸子浮起了点点笑意,“成,本居士答应你。”
罗毅忍不住喊了一声:“居士。”
天合居士不为所动地摇摇头,“此事我自有主张。”
于是我道:“你们不觉得北宋临亡国的那几年政局尤为混乱吗?”观察到就连天合居士也露出些许迷惘的神情,我进一步解释道:“朝堂上到底什么样的格局几位恐怕比我更清楚,皇室中人穷奢极侈不说,还宠信道士妄图修仙不老,一旦濒临战事退位的退位,弃百姓于不顾的不顾,带着亲信仓皇出逃……”
逍遥公子眼睛已经泛红。
天合居士道:“宫主,政局上的事可否多言几句?”
我微微颔首,“譬如,当局者不知哪里来的自信,非得认为大辽是自己的敌人,甚至以此为由选择与女真人合作。”
“宫主意思是,正因为选择了与女真人合作,才有后来的亡国,”罗毅不以为然地反问:“二者间有必然联系?”
“这样说也并不为错,”我煞有介事道:“无论对哪一个游牧民族北宋都无疑是一块肥肉,谁不想来咬上几口?相对于大辽女真当时不过刚刚兴起,而且……”我停下来啜了一口茶。
天合居士的眼珠停留在我的衣着之上,想来是在推敲我出自什么样的家庭吧,今儿我穿的是一袭泛着浅蓝的白色束腰窄袖锦缎长袍,外面罩了件半透明的水蓝色纱衣,随意的系了一根银质镂空雕五瓣花的腰带,低调却不低端,并不介意旁人的审视与挑剔。
对着众人,也包括修远与金竹灼灼的目光,我喟然一叹:“往浅了说——于北宋而言,究竟是让一个饿鬼上位好还是维持已有的平衡更合算,不是很容易判断么?”
不知是谁“扑哧”一声。
天合居士眼睛亮得恍若秋天的星子,启唇道:“那往深了说呢?”
罗毅瞬息之间又换了一副表情,脸上多了一分正眼相看之意,我委实不愿再拿眼睛瞧他,一想到这人心里这么yīn暗,更觉心里不是个滋味。
“往深了说么?”我幽幽道:“大辽对中原文化极是推崇,而当初的女真人则是不屑一顾,这样的泾渭分明难不成最后还能走到一起,跟亲兄弟似的有来有往?”本来道不同就不相为谋,哪怕是为了各自利益也得善加斟酌,多想想可能发生的后果是否承受得起。
天合居士摇头晃脑道:“然也。”
罗毅却道:“这与以无奈为借口似乎风马牛不相及啊?”
这厮居然还记着我先前驳斥他的话头,我笑道:“以无奈为由,又或口不对心,编造有利于己方的理由,哪有一个泱泱大国该有的以诚示人,以德服人之气度?”邦国之jiāo说白了与人之jiāo往并无二致,互不信任的后果十分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