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三皇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巴陵公主不高兴道。
秦怀龄微微摇头,目光在兰庭脸上一顿,道:“刑部临时有事,皇兄也没办法,放心,只是迟一两日而已,你们先去未尝不可。”
他这般说了,巴陵公主也不好再说什么,撒了两句娇悻悻作罢,转头拉着兰庭的手道:“兰庭,只有我们先去了。”
秦怀龄如今在刑部观政,既然是必须他在的,那就一定是极为要紧的事情了。
兰庭道:“公务要紧,殿下的事情是大事。”
和巴陵公主不同,兰庭是乐意如此的,三皇子好相处是真的平易近人,不好相处的时候,让你也头疼不已的。
既然秦怀龄不去了,他们自然也就可以出发了,兰庭才登上了马车,听着巴陵公主叽叽喳喳地计划要去做什么,忽然听见了外面喧嚣的声音,似有马蹄疾奔而过。
她不由得心生疑惑,在这皇城里,有谁经过公主的车驾,胆敢骑马疾行而归。
“想来是皇宫传旨的内侍。”巴陵公主瞧了一眼道,捻起一颗香榧子塞给兰庭吃,她现如今最熟悉的,就是宫里的这些人了,宫里那些统一的服饰早就看腻了。
“怪不得如此匆忙。”兰庭当然预料不到,这圣旨正是送往谢家的。
她只是随意地看了两眼,就和巴陵公主说起了去行宫后,要去做什么玩什么,听侍奉的小宫人说,还有何等必去的景致,山泉水又是如何的甘甜。
“伯爷伯爷,宫里的圣旨要来了。”
听到这宛若石破惊天的一声,躺在chuáng上的谢桓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如同憋闷在水里许久的人,长长的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猛地坐了起来,突然间到了岸边,得以喘息一般。
他僵硬的四肢,终究还是动了起来,谢老夫人站了起来,而连氏要上来搀扶他:“老爷,您小心。”
他好qiáng的摆了摆手,没有要任何人来搀扶,依靠着自己仅有的力量,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正堂,明明是天光大亮,这阳光却冷的让人发抖。
内侍的脸是青冷色的,而他展开诵读的圣旨,是要人命的。
饶是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听到最后一句“将谢桓等人押入诏狱待审”,谢桓的眼前,仍然涌起一道道眩晕的痕迹。
这一去,就是有去无回了。
那么多人那么多人,他们都在说话,他们都在惶恐,他们都在哭泣。
他仿佛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生机。
他恍然间,想到了一句话:“一朝之忿,前途尽毁。”
那天,他得意洋洋,胸有成竹的威胁谢兰庭,结果,还没让她知道什么是世间险恶,他自己,就先尝到了大厦倾颓的滋味。
这一次,他是彻彻底底的倒下了。
他分明站在这里,却仿佛听见身后偌大府邸,顷刻间,发出了轰鸣坍塌的声音。
震耳欲聋,荒诞可笑。
“老爷老爷怎么办呐!”他的妻子哭哭啼啼,他的母亲也是哭哭啼啼。
他的妻,他的妾,他的子女。
他的一切的一切,都拯救不了他。
这下可是要了命了,他惨淡又混沌的想。
谢家上上下下的人哭嚎了起来,活脱脱他今天就上法场一样,身为当事人的谢桓不为所动,所有尖利凄惨的哭声,都变得那么渺小。
他已经没有机会再去想,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进入牢狱后,他有的是时间,再去进行反思,反刍一切一切的细节,接受自己的失败。
真是天大的荒唐啊。
你看这人,他是怎么了?他呀,他是被自己的女儿送进了大牢。
滑天下之大稽,可这就是残酷的真相。
第一次见面,他高高在上。
自以为拯救了谢兰庭注定卑贱的人生。
可是那个曾经被他居高临下,冷漠俯视的女儿,谢兰庭做到了,她亲手将他这个父亲变成了阶下囚。
看着被抓走的丈夫,连氏等一众女眷开始抱头痛哭,现在,人人对他们避之若浼,口口声声地说着迁善远罪。
二夫人不得已想要回娘家求助,却发现门外守卫森严,她连大门都出不去,现在她的丈夫是带罪之身。
“婶母未免太天真了,这时候,谁还会让你出府去。”谢疏安道。
谢桓脸上的伤才开始稍稍结痂,脸上也做不出太剧烈的表情,让他看上去jīng神萎靡。
这才多久,仅仅四日罢。
一朝气派的谢家坍塌了,他竟然听见有遥遥戏声,那戏子流水般的嗓音,悠悠穿过紫竹林,唱的正是那么一句: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比邻而居,不择手段,到了此时还要落井下石一番,薛珩以前没什么感觉的,朝中比这过分的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