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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两人找了一个僻静的包间。碰了三杯酒,老齐说以前我是区里的明星人物,如果哪个单位的领导不听上面使唤惹他们厌烦,又拿这个领导没有办法的时候,大家就会议论,说谁谁怕会成为老齐第二,议论了那么长时间,不幸议论成了你。袁风说你是有个性的人,领导都惧怕,我是人家捏出来的软柿子。虽单位都进行了职位分设但性质不同,我哪能与你相提并论呢。老齐说我俩都有软地,我呢,是歪嘴骡子卖个驴价钱,吃亏在嘴上;你呢,是走路摸着□□,吃亏在胆小怕事上。袁风觉得他的话话糙理不糙,把酒杯一字摆在面前,倒了满满六杯酒,说一语道破梦中人。这六杯酒是我老袁有幸结识你的结识酒。说着端起酒喝,老齐按住他的手,说想不到你还这么英雄豪气,酒场上只要感情有,喝什么都是酒。老齐把酒重新倒回到酒壶内,拿起酒壶倒了两杯七分酒,两人碰过喝下。

  窸窸窣窣说了一些面上的话。老齐感叹说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我这辈子是入错了行。袁风问为什么?老齐脸上有一丝自嘲的表情,说不管别人怎么议论我,我有自知之明,自己的性格脾性都不适宜做这一行的。官场有官场的规矩,有些是放在桌面上的,有些是放不到桌面上的,放到桌面上的,只要按照规矩做就能成为合格的领导,但放不到桌面上的,里面的学问就大了。不是我没有悟性,里面的东西悟不出,而是悟出了骨头里长着一根逆骨,不愿意那么去做。久而久之下面的领导不喜欢我就在所难免。

  袁风给老齐敬了一杯酒。说我的为人做事风格与你相比,走的是另一条路,我的起点低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知道任何从树上掉下一片树叶,砸在头上就能砸出血洞,所以小心对待周围每个人,不说过头话不做过头事,对待领导更是走一步跟一步,但就是这样也没有得到善报。下属一个叫大江的职工升迁没能如愿,会场上撕过我的述职报告;区长堂妹觉得对她处理不公,当着局班子的面顶撞我,让我下不了台。这些我都没有在乎,我想不通的是区里的领导,我对他们的迎合达到了割□□敬神的程度,最后他们还是把我当成了软柿子来捏。袁风说这些,眼里有点点泪花。

  老齐倒了两杯“汽车灯”酒,与他碰过仰头喝下。看袁风还在情绪里,笑着说与其在过去的毬疼蛋痒里找苦,不如在眼前的酒杯里找乐,喝酒!袁风一连饮了三杯酒,有些醉意。自言道我老袁虽不是官场上左右逢源,但也不至于窝囊到做人家的垫脚啊!说话时又自饮了两杯。老齐绕到他面前按住他的手,说兄弟何苦这样自伤呢?凡事想明白了,就按明白的活。袁风说问题是我不明白。老齐问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袁风说我真的不明白。老齐喝了一杯酒,用手弹着桌面似笑非笑,停了一会儿,说我就班门弄斧给你批讲批讲。

  老齐大讲他的“为官经”。说官场是个随大流的地方,无论做什么事请只要跟随大流走,就不会出问题。官场又是个“欺生”的地方,初涉官场资历浅根基不牢,无论工作如何努力,在表彰和荣誉面前大都要靠边站,因为这些表彰和荣誉,往往不是对某项工作的肯定,大多是对某个领导的奖励,或领导实施的一种平衡,这就是“欺生”。官场还会“捏软”。据他观察领导通常在两种情况下会“捏软”:一种是想杀jī给猴看。当下的工作不是领导们坐在主席台上发号施令就能完全解决的,有些共性问题涉及机制体制,有些涉及层级和流程,都知道船弯在哪里,又无能为力解决,而政府的很多工作都是跃进式推动型,不容讲时间讲价钱,如果工作出现搁浅或停滞,领导就会急头怪脑拿下面“说事”,“说事”就说相对软的那个,所谓的杀jī给猴看。另一种是“树威”需要。某些领导为从一个侧面显示一下自己的qiáng硬,时不时在满筐的柿子里找软的捏一捏,软的那个就做了领导增高的垫脚石。

  袁风从心里升起一丝敬佩。给老齐敬了一杯酒,笑着问我算哪一种情况呢?老齐说你属于我说的两种情况之外的情况。袁风问什么情况?老齐犹豫了一下,说你的软,不是人软,是过分谨慎,谨慎到演变成软弱了。老齐的话点到他的xué位上。袁风心里佩服嘴上不愿承认,却又想听老齐的点评,绕了一下说,我怎么有点听不明白?老齐说你这个人吃亏在总想把自己的那个圈都画圆,做四面净八面光的人,对上级对下属对同僚都想博得好感,该怒不怒,该威不威,一味好好先生,虽然得到一点虚名,也把自己搭了进去。都以为你有弹性有容量,把不敢倾倒的倒给你,把不该卸载的卸载给你。这样你人品的高地就成了人们倾泻的污水的低洼处,难怪下属有恃无恐撕你的述职报告,也难怪老陶敢在你的一亩三分地上刮风下雨,让你做了我之后的第二。袁风说难道我低调为人,谨慎做事成了错?老齐摇了摇头,说关键是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把握个度,超过了度就发生质变。谨慎做事在那个度内,别人会当成心细、周全、克己;过了度,就成了胆小怕事,甚至误为软弱。袁风也无奈摇摇头,说我其实被当成了软弱可欺了。老齐咂咂嘴,说官场不养有人性的官,有人性的往往没有好下场,像我。但在官场混,没有一点个性,反被误读成能力不够的表现,所以偶尔露峥嵘表现一下显示一下,也是非常有必要的,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护身的铠甲。如果老邵认为你敢踢敢咬,该闯红灯就敢闯红灯,不会轻易在你那里进行职位分设,老陶更不会敢鼓动huáng简与你扛膀子。袁风说我现在就是给了他们这种印象。老齐说亡羊补牢犹未晚也。袁风问怎么个补法?老齐jian笑了一下不再说话。看袁风低头心事重重,停顿了一会,主动开腔说,既然老邵和老陶都认为你的头好剃,剃了也就剃了,但你要给他们感觉到剃了不能白剃,你老袁不是蹲着尿尿的。袁风摸了一下脸,说毕竟他们都是领导,尤其老邵还是一把手,“戴帽”和“摘帽”在他那里就是一句话,别上树没有掏到斑鸠,却被马蜂蛰了一头疙瘩。老齐一脸不屑说,当领导的都知道找软柿子捏,杀jī儆猴,你怎么不能行而效之?袁风抹了一下脸,问怎么行而效之?老齐问老邵和老陶相比,谁算软柿子?袁风说当然是老陶啊。老齐说就从老陶入手给老邵看。袁风一下子明白了。觉得老齐对官场的道道摸得透透的,却走的是旁道,笑着说你真的很另类啊。老齐仰着头笑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