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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临近上元节,海子的身子又喝了罗老头精心配制的补血药汤,气色缓缓的恢复,大奎搀扶着竟然能下床走动。
高大壮的伤比海子轻些,已经能自己拄着拐杖在院子里转转。
这俩人身子逐渐恢复,田卿心里的压力也小了许多,靳乔希又给她叨叨着马上开春要去石堡买她的谷种。
被他缠的脑袋疼,田卿只好把把家里的杂事交代给大奎夫妻俩,她整治了行装,准备在上元节的头两日带着顾家的俩小儿子和靳乔希朝回石堡。
姜山子被田卿留下等着佟珏弄来桑树苗,由他运回石堡。
这几日天气越发的好,村里有田的人家都开始去田里锄草,没田的人也去镇上找活做。
大奎早上敲着铜锣在大槐树下吆喝一遍,村里又有好多人围过来。
得知田家要翻水田准备种早稻,谁不知给田家做工钱多吃的也好。
大奎很快就招了十几个人,直接就让牛车把他们拉到周家村的田里开始干活。
到了周家村的田边茅屋,崔铁拉着姜山子从牛车上跳下来。
“山子,你先把牛从车上卸下来,等我把屋子里的犁粑搬出来,咱们套上犁就能耕田了。”
“好勒!”
姜山子痛快的应着,去解牛和牛车连接的绳套子。
田卿去年秋日去开荒把竹园里的大部分牲畜都带走,仅在村里留下三头牛,大奎后来回村拉粮食,担心高大壮和海子照顾不好那三头牛,就把牛寄养在好兄弟姜和家里。
这时候,看到被养的很好的三头牛,他感慨着自己当初的决定很对,不然那三头牛肯定被姜文那帮畜牲给杀掉。
看到茅屋的门锁不知道啥时候被人给撬坏,门虚掩着,崔铁心里有些意外,这屋子里都是些笨重的农具,又没粮食,咋也招了贼?
“哎,山子,你快过来!咱库房也遭了贼!”
田家新宅被自己那黑心的大伯带人抢了,自己的新房都没能幸免,亏娘把屋子里值钱的东西都收拾起来,才没有大的损失。
这会听到这贼字,姜山子脸色就有些不自在,他松开了手里牵着的牛,朝茅屋跑过去。
姜山子尾随着崔铁朝摆满了农具的屋子里边走,看看物件也没少,他嘟囔着,“铁哥,前几日咱来不是还好好的,咋又招了贼?这东西都在,贼不是瞎跑一趟吗?”
“幸亏贼没把咱的农具偷走,不然咱今儿可傻了眼!”崔铁看看没丢东西,庆幸着和海子俩人搬着犁粑出了库房。
大奎给来的人都安排好各自要做的活计,就带着田卿准备的礼物去了周耀祖家拜访。
自从知道那个该死的爹带人抢了卿姐姐家还打死了人,姜贵儿就吓的不敢在家。
他东躲西藏了两日,听到村里人说爹被人抓进衙门,下着大雪他偷偷溜进家里连门也不敢出,把家里能吃的东西吃完,再待在家里肯定会饿死,别的地方又不敢去,想起周家村田卿还有个鱼塘和几间茅草屋,姜贵儿就在夜里裹着破被子跑了过来。
他把茅屋的锁撬开,偷偷的躲进里边的角落里住着。
这孩子还没傻透,他从家里带过来个小陶罐,天亮就出来在田埂上挖些野菜在陶罐里煮着吃。
后来在库房里发现姜山子和靳乔希捕鱼用的箩筐,他也拿出来来到池塘里,把箩筐扔在姜山子他们打破的冰窟窿旁,希望能捉到条鱼填饱肚子。
野菜汤已经吃了近十日,姜贵儿蹲在池塘边已经饿的头昏眼花,两眼死死的盯着池水里的箩筐,手紧紧拽着牵引箩筐的绳子。
池塘水面上的薄冰已经化开,还真让他捞到了几条小鱼。
小心翼翼的把箩筐拖到岸边,姜贵儿把小鱼捉住,用手把鱼肠和鱼鳃抠出来,随手在水里把鱼洗净,都扔在盛了半罐水的小陶罐里,就地找来干草和池塘边上的稻草,燃起了火。
姜山子扶着犁正在耕田,不知咋的眼睛又瞟向了池塘那边,看到有缕青烟从池塘边朝上升起,这会才来田里没多大会子,哪个这么胆大竟然去了池塘边点起火来?
他吆喝着让牛停下来,急忙招呼着崔铁,俩人朝池塘那里跑去。
姜贵儿闻到鱼汤的腥味,想到跟着二婶他们在田家吃的鱼是多么的好吃,如今这一切都被那个该死的爹给破坏掉,自己再也没机会去田卿家里吃东西。
用木棍搅拌着鱼汤,他眼窝里大颗的眼泪朝外流出。
崔铁看着像个叫花子似的正蹲在池塘边烧着小陶罐的孩子,纳闷的问着,“山子,你看那孩子咋那么想贵儿呢?”
这个堂弟原来就爱仗着奶和大伯娘的势力欺负自己弟妹,混蛋大伯入了大牢,大伯娘改嫁,奶死后,他就被娘养了好些日子,自己一家都去了石堡,姜贵儿自然跟着那该死的大伯,如今成了个讨饭的叫花子。
姜山子一惯对姜贵儿没好感,他撇嘴冷哼,“哼,啥叫那么像,不是他是哪个!”
一个半大孩子孤零零的躲在这里弄吃的,崔铁不免有些惊讶,“还真是你堂弟贵儿,他咋在这里呢?”
姜山子又看了堂弟一眼,有些无奈,“铁哥,你想出了那样的事,村里人看到他不定会说多难听的话,他不躲这儿,难道能去哪里。”
毕竟这是姜文的儿子,又和姜山子血脉相连,让个孩子在这时节自生自灭,崔铁有些不忍心,“山子,你看是不是把这事说给大奎叔知道?田姑娘是个通情达理的入,应该不会把仇恨记在小孩子身上。”
姜山子点点头,“这话我说不合适,铁哥,你去说吧,我去干活去了。”
崔铁看着姜山子离开池塘边,他自己沿着池塘边坡的小路朝下面走去。
“贵儿,你过来。”
听到有人唤他,姜贵儿身子打个哆嗦,惶惶的站起身子,惊恐的回望着。
崔铁笑着把声音刻意的放低了些,“别怕,我不会害你的,田姑娘和大奎叔都回来了,你随我去见他们。”
听到田卿的名字姜贵儿坚强的精神彻底崩溃,他蹲下身子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崔铁缓缓的走近他,把姜贵儿单薄瘦弱的身子抱了起来,“贵儿,别怕,我带你回村子里。”
那日下着大雪,他躲的远远的看着村里人抬着顾茂盛的棺材朝竹园西边的墓地走去,顾家人和村里人的嚎哭和诅咒声又响在耳畔,这一切都是自己该死的爹造成的。
抢了田家的粮食还杀了人,这一切的一切让他哪里还有脸去面对那么好的卿姐姐。
姜贵儿嘶声哭喊着,“呜呜……不要……崔铁哥,你放我下来,我不回村……”
可他多少天都是以野菜汤果腹,大力挣扎会竟然晕了过去。
才走上池塘边坡的崔铁看着姜贵儿闭了眼,吓的喊起来,“山子,这孩子只怕是饿晕了,快去把咱的干粮拿过来有些!”
才扶着犁的姜山子听到这话,又丢下了犁朝茅屋跑去。
得知今年田卿要卖早稻秧苗,价钱还不贵,心情极好的周耀祖当即就预订了三十亩的秧苗,吩咐儿媳去找村里几个妇人在自家给大奎他们做午饭。
乐的合不拢嘴的周耀祖陪着大奎来田里察看,望着一大片绿油油的麦田,他捋着胡子,“大侄子,今年应该是个丰收年,瞧瞧咱种的冬小麦也长势不错!”
大奎看着路两旁的麦田,也有感而发,“那是,原先咱村里村外知懂得一年种一季稻谷,没想到这种了早稻还有晚稻,就连冬日里田里还种了小麦,多不过三年,老百姓哪里还会饿肚子!”
自家得田家兄妹的好处太多了,先不说家里粮食堆满了几个库房,就连孙子的学问都长进很多,周耀祖眼神透亮,越发的觉得和田家走的近是占尽了好处。
大奎和周耀祖走到茅屋附近,看着有几个人都围拢在茅屋边闹哄哄的,他朝周耀祖打个招呼,然后加快步子朝那边走。
“掐人中,快掐人中,就是嘴唇上面那地方!”
“哎,山子,饿晕的人要先喂些水!”
“谁饿晕了?早上不是在家里吃过饭了?”大奎听到他们乱糟糟的话,拨开人群朝里看着,皱眉开着崔铁抱着个脏兮兮的孩子,“崔铁,你抱着的是哪家的孩子?”
崔铁听到大奎的话,吓了一跳,小声说着,“大奎叔,这是贵儿。”
看到大奎过来,围拢的人都散开去田里做活。
姜山子看着大奎面色不好,急忙说着,“大奎叔,这不管崔铁哥的事,是我让他把人救回来的,要打要骂都有我顶着!”
也难怪自己没看出来是谁,那孩子脏兮兮的,还紧闭着眼,大奎也蹲下身子,去看姜贵儿,“姜文家的贵儿?他咋在这里?”
姜山子就把他们在池塘边看到他在点火烧鱼汤的事说了一遍,又说去库房的门锁被撬开的事也说清楚。
看到地上扔着姜贵儿的破被子,大奎明白这孩子不敢待在村里,才躲进了这茅屋。
心里再恨姜文畜牲不如,可要他让他把无辜的孩子也恨上倒也不至于,就是看在姜武的面子,自己也不能见死不救,吩咐姜山子和崔铁把姜贵儿先送回田家让罗老大夫工给看看再说。
周耀祖也听说姜文抢了田家的谷种还杀了人,见大奎要把这孩子送给田家,他皱皱眉头,“大侄子,把这孩子送田家去,你这不是让田姑娘难做吗?”
村里人有多势力,大奎心知肚明,他叹口气,“周里正,我也知道这样不妥当,可看着这孩子饿死,我也不忍心,丢回村里人人喊打,他也是活不过几日,实在没法子。”
田卿看到崔铁抱着个孩子进了家门,好奇的凑过去,“崔铁,你们去周家村干活,咋还捡个讨饭花子回来?”
姜山子苦着脸,“卿儿妹妹,他哪里是讨饭花子,是贵儿那小子,不知在咱的茅屋里躲了多久,是他命不该绝,我们发现他饿晕了,就把他带回来了。”
“姜贵儿?哦,我这几日在村里没见他,还以为他亲娘王氏把他带走了呢。”
没想到姜贵儿这小子竟然流落到周家村,躲在她的茅屋里,田卿有些无语。
罗老大夫过来给他看看,没啥病,就是饿的,用银针扎了几下,就醒了过来。
刘翠又好心的给他端过来碗热米粥。
姜文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处死,变成孤儿的姜贵儿不能留在村里遭人白眼,田卿决定把他也带回石堡。
次日。
田卿让刘顺赶着马车,和靳乔希带着人离开了村子。
马上要春耕,柳忠也牵挂着柳家庄的田地,他们路过柳家庄,就让他和顾家二小子顾春生留了下来。
回到石堡天已经快大亮,刘顺把王素娥喊起来给大伙做饭。
田卿又累又困简单的和王素娥说了几句话,就回哥哥的小院子里睡觉去。
等她睡够,已经到了后晌。
前几日刘顺回来接刘翠,姜武和娄氏已经听刘顺和他们说过姜文做的恶毒事情。
他们两口子见田卿没有记恨侄子,并把他给带了回来,心里又感动又觉得羞愧。
这几日谷底育的地瓜秧苗能栽了,两口子二话不说就带着人去了谷底栽地瓜秧。
田少倾的身子已经大好,因忧心妹妹,这几日又躺在床上起不来。
得知妹妹回来,他才强打精神从床上爬起。
田卿和哥哥说起这事,还心有余悸,亏的哥哥他们提前离开了村子,不然也会受到伤害。
看哥哥脸色又变的不好,她在心里暗暗的又把姜文咒骂一遍,还是要尽快给哥哥找些事情来做,她皱眉思索一会,“哥哥,咱石堡可比得上铜墙铁壁,你往后也别操多余的心,这堡里孩子肯定会越来越多,等出了正月,你还把私塾办起来,让孩子们继续读书认字吧。”
妹妹又让自己教孩子读书,田少倾的眼神立即亮了亮,他点点头,“嗯,这事我想过好几次,你那么忙,也没开口,能教孩子们读书自然是好事。”
和哥哥说罢了话,想起柳家庄的田地她还要安排人手过去帮着柳忠种田。
来到前院,听王素娥说姜武两口子都去了谷底,她摇摇头暗笑,这两口子恐怕是不好意思面对自己。
算了,由他们去吧。
把赵林喊过来,询问那次救回的土匪伤都养的咋样了?
养着这些人,每日光吃饭不干活,别说别人了,赵林自己都有些烦躁,他愤愤的说着,“姑娘,那些人的伤基本上都痊愈,你不在,我们也不敢让他们出堡去做工,都在各自屋子里待着呢。”
别的人看不住,把他们交给卫大哥,肯定没事,田卿笑着吩咐赵林,“赵林叔,你去把他们从屋子里喊出来,我有活要让他们去做!”
没一会,十二个人都整齐的站成一排,不敢抬头看田卿,他们个个都心里忐忑不安。
田卿板着脸,冷冷的扫了他们一遍,“我那么多的细米白面看来也不算糟蹋,养了你们这些日子,总不能整日的窝在屋子里,从明儿起就去田里干活去,你们都听着,若有哪个敢偷懒耍滑不好好的做工,就把他送临丰衙门里去享受享受!”
自己犯蠢跟着柳满囤和王大脸那俩混蛋来抢粮食,连人家的石堡门都没进来,就被活捉,那俩该死的被送去衙门,他们却好运气被东家好药好饭菜的养着,如今身子好了,除非脑子进水了还要作死。
他们都齐齐的跪了下来给田卿磕着头,“东家,我们保证会好好的干活,绝不偷懒!”
看他们吓的身子都哆嗦起来,田卿吩咐赵林把他们带回去。
她去马棚里牵出一匹马,翻身上去出了石堡朝谷底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