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从学校回来吗?”韩英先出声问了一句。
冷月没回答,目光先是在韩英身上扫了一圈,然后移向她身后的那辆黑色轿车上,车上的人似乎没有下来的意思,车窗紧闭,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冷月隔了半会才收回视线,淡淡地“嗯”了一声。
不想再多说什么,转身迈入楼里。
韩英在她身后犹豫了一下,紧跟在她身后上了楼。
楼梯间的扶手因为年代已久的原故早就锈迹斑驳,破旧不堪的墙面上到处贴着修下水管道修马桶修各种东西的广告纸,墙面头顶的拐角处常年结着蜘蛛网,但是从来没人打扫,这栋90年代的老旧小区,是当时韩英和冷山的婚房。
近二十年前,房价还没有现在高的那么离谱,两老听说儿子谈了女朋友,对方不愿回乡下,要在大城市定居,所以就将攒了一辈子的积蓄以及冷山自己这几年打工存的钱全拿了出来买了房。
原本生活挺好,只是那一场意外发生的太过突然,令韩英措手不及,也令乡下的两老悲痛欲绝,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一个小孙女在,险险就这么随着儿子过去了。
冷月刚被韩英送去乡下那年,很不适应,每天晚上哭着找妈妈找爸爸,爷爷奶奶整夜整夜抱着她轻声哄着,白天等她醒来后带着她四处溜达,然后买各处好玩的好吃的给她,渐渐日子久了,她也就不再找妈妈了,再后来,她连妈妈都不想了,逢年过节韩英回来,她也不再屁颠屁颠的围着韩英让她抱了。
她的童年,有乡下的爷爷奶奶,有chūn天满山坡的野花,有夏天知了的蝉鸣,有秋天南飞的大雁,以及冬天皑皑的白雪,却唯独没有妈妈这个人。
怨过恨过恼过气过,那些对韩英的偏见和不解,终年积压,所以在她奶奶过世那年的葬礼上,她当着众人的面彻底爆发。
第22章
骂韩英,诅咒韩英,当时的韩英面对她的那些rǔ骂和控诉只是不停地掉眼泪,没有嚷她一句,最后是一直沉默寡言的爷爷怒了,“啪啪”给了她两个重重的耳光,让她跟韩英道歉。
小时候她多倔呀,偏不道歉,爷爷又是两个耳光甩上来,问她道不道歉,她那会脸是疼的,爷爷的力气很大,大概是真被她气极了,打她那几下很重,她硬是忍着疼不道歉,爷爷还想打她时,被周围的亲戚拦了下来。
那一次爷爷被她气的不轻,被众人拦下来后,第一次犯了心绞痛,直把她吓坏了,当即脸色惨白,生怕刚失去奶奶的自己又要失去疼爱她的爷爷。
自那后,她再也不敢气爷爷,爷爷说什么,她便应着什么,爷爷给她讲韩英的不易,她也就试着去理解,爷爷让她学习,她便好好学,让她习武,她就不会再偷懒,不准她在学校闹事,她就收敛自己的张狂,总之,她那么听爷爷的话,就是不想过早的失去这个从小到大一直对她词严厉色却又十分疼爱她的人。
哪知命运这东西向来不尽人意,十五岁的她始终想不明白。书本上学过一个成语,叫天意弄人,从前她只知其意不知其境,却在十五岁那年,彻底明了。
爷爷过世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不流泪,第四天,韩英进门来,没有多说,只是坐在chuáng边陪着她,一坐就是一天,到了晚上,韩英摸摸她的头,低声说道:“冷月,如果你爷爷泉下有知,知道他的宝贝孙女这么折磨自己,一定会很不开心,你这么大了,要学会懂事,要让爷爷走的安心。”
那一句要让爷爷走的安心,她一直铭记于心,所以她离开乡下同韩英重回这里,这么多年没有生活在一起,刚开始难免有磨和,她试着站在韩英的角度去理解她的生活,想着如果自己十九岁有了孩子却死了丈夫,在一座大大的城市无亲无故又没有工作和收入,她会怎么做?
这么想,她也就渐渐理解了韩英,至少这些年,她虽没有参于她的生活,但是在生活上从来没有苛刻过她,长年往乡下寄钱给她用,每次回乡下看她,都是带很多好吃的以及新衣服给她。
她又有什么理由去恨她。
理解了韩英,她也就释然了,如今母女俩相处起来,也就轻松自然很多,只是她理解了韩英那么多件事,却始终理解不了,她为什么一定要插足别人的婚姻。
就这一点,她真的理!解!不!了!
很烦、很恼、也很想冲韩英发火,她不住深深吸气,劝自己忍住,不想再因为这件事与韩英发生任何争吵,她知道吵了也没用,韩英在很多事情上都很明事理,偏偏就这一件事她看不开。
韩英真的很爱情至上,要不然也不会十几岁就认定冷山,且在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生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