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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刚看到暗卫的时候面色就不对了,再见桂荣,顿时脸色铁青,强忍着怒气颤声道:“是你家主子在这?”岑刚虽是文人,本身并不会武,但皇室暗卫的武功承自一脉。
而他已经历经三朝,尤其是昭兴帝时,每年都有机会随御驾到山庄避暑,对这些暗卫的路数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他一双眼死死盯着桂荣,若非练就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只怕早就暴跳如雷。可饶是如此,岑刚还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撑住不曾倒下。
桂荣也是老人,与岑刚相熟,心知他是个耿介忠直,最是看不惯这些,生怕他气坏了,忙上前扶住道:“老大人,先进去说罢。”说着搀了岑刚就往里走,不忘朝早就目瞪口呆的黄御史几人递了个眼色。
黄御史几人从震惊中回神,忙收敛了异色跟上。
此时,围观者虽碍于暗卫的震慑从雅间里退了出来,却还没离去,尤其见到岑刚出现,众人更是热情高涨,全都围在三楼的过道上窃窃私语,“岑御史啊,这下有乐子瞧了!”
“那个白面馒头是谁?”
“白面馒头?你说谁?我只认识岑御史旁边那两个,是黄御史和周御史。”
“小声点,就是跟岑御史打招呼的那个。”
“不认识,不过,岑御史官职不低,能称呼他为老大人的,应当是熟识才对。”
“没错,你说这人将岑御史请进去,莫不是为了贿赂?”
“嘁,岑御史是随随便便就能贿赂的吗,一看你就是外乡人。”
“这位仁兄,在下初到上京,还请仁兄提点一二!”
“客气客气,”这人拱了拱手,立即眉飞色舞起来,“咳,要说那白面馒头啊,在下也不认识,可在下不认识他,却认识岑御史啊。”
有人不以为意,这人不以为忤,细细道:“要说这岑御史,可是咱启泰朝堂上出了名的头一份。”这人说着竖起大拇指,“岑御史参人讲究证据,但凡参人之前,必然私下里调查一番,取证后再开口,是以,他虽参人无数不留情面,却有铁口之称。”
“如此说来,这岑御史还是个刚直不阿的好官了,可也不至于是朝堂头一份吧?”
“哎,话可不是这么说,我跟你说啊,岑御史参起人来那可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怕的,我家小儿常说,岑御史练的是金钟罩,修的是铁头功,能够历经三朝不倒,可不就是御史中的第一人?”
旁边有人点头,“这位兄弟说的不错,所以,岑御史是绝对不会被贿赂的。”
又有人抚掌道:“哈哈,不错不错,就连岑御史都出现了,甭管雅间里这对苦命小鸳鸯是哪家的,总之,今儿这乐子大发了,咱们啊,就等着瞧热闹吧!”
眼见议论声越来越大,被赶出来的巡城卫坐不住了,“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他们原就怀疑姜泽的身份,到岑刚出现的时候几乎已经可以肯定。
因着这个大破天的真相,几人先时还有些傻眼,根本就顾不得将过道上的人全都赶走。此时听着这些议论声,几人额头上不由冒出冷汗,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怕了。
再想到他们方才的行为,脚下不由有些发软,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为弥补过失,忙凶神恶煞的开始撵人,众人原还不愿意走,却是碍于巡城卫的刀光,不得不退回一楼。
待得将人群驱散,几人见雅间的门紧闭,当真连半点动静都听不到,再加上罗柏迟迟未回,一时间全都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可着急也没办法,他们也不敢跑,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干脆老老实实在门口守着大气也不敢出。
却到底还是满心惊惧,又一面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一面思忖着等下要如何承受皇上的怒气,
似乎过去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瞬间,之前被桂荣拍的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的那人用口型示意道:“兄弟们,我们方才没看错吧?”他唇角还挂着血迹,说这话的时候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道:“我觉得我可能得癔症了。”
余下几人瞥了他一眼,有人翻白眼道:“你确实是得了癔症,不仅是你,咱们都得癔症了。”还不知道里面要怎么办呢,不管看到了什么,总之,只要是有关那位的,他们若想活命,那便不是癔症都是癔症,要么就是眼瞎!
都是出来混的,谁不知道其中厉害。这人话一说完,其余人皆是点了点头,还有人思索着道:“机会只有一次,就看岑大人肯不肯帮忙了。”若是岑刚肯帮着他们说上几句,应该还能保全性命。当然,保全性命的同时,差事是别想要了。
这话又是引得一阵附和,但几人不敢说话,只能以眼神示意。
又有人想到他们之所以会出来追采花大盗,是被贾志樽逼的,这人喃喃道:“这采花大盗出现的时间未免太过巧合,且还专程被人报到巡城卫来了。”
是啊,怎么会这么巧?几人全在心里打了个问号,“若非事关选秀,贾志樽又独断专横骂骂咧咧,咱们也不会专程走上这遭,若等下情形不对,咱们……”
几人点头,这话还用说吗?
“事情是怎么样,咱们就怎们说,也不必为他遮掩。”他们本就不喜贾志樽,早就想弄死他已经很久了。只可惜他们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这才没有出手,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讨厌他,在关键的时候拉他垫背。
说完又有人担心道:“也不知副指挥使如何了,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若方才那些人全都是一伙的,以对方的身手,副指挥使恐怕凶多吉少。”
这次却是没人再吭声了,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谁知道呢?
静默中,有人忽然道:“完了,方才那么大动静,那位连吭都没吭一声,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这人面色发白,额头上不停冒着冷汗,呐呐道:“这都多久了,完了完了,死定了!”
“嘘!”仍是受伤的那人出声道:“不想死就别胡说,若真有事,岑御史和那白面馒头不可能毫无动静。”还要加上那些暗卫。
虽他们都不知道桂荣的身份,可方才那人形容的好啊,太监一般都是面白无须,可不就跟白面馒头似的,再加上他方才离桂荣近,对方那说话的声音,绝对是太监没跑!
“难不成是方才太过投入了,累得脱力睡着了?”这话一出几人同时噤声,既是觉得害怕又觉啼笑皆非,尤其姜泽方才的丑态,便是累晕过去了,仍是……
男人多好美色,他们也爱,他们之前还是纨绔,干过的混账事儿也不少,可他们便是再如何混,也没混到姜泽这种程度!
色啊,这不要脸又不要命的节奏,说是色中恶鬼都不为过!都说后宫佳丽三千,虽说没三千人,可姜泽的妃嫔全加在一起,怎么也有二十几个吧?竟然还满足不了他!
思及此,几人心下复杂,面上神色都不好看了——担心姜泽是不是活着,自己会不会被牵累是一方面,怨怼是另一方面,而他们竟然有这样一个皇帝,是最最重要的一方面!
与几人有着相同想法的,还有岑刚和黄御史几人。
却说岑刚与黄御史几人进入雅间后,姜泽与秦宁馥已经被人分开,却仍是未醒。
原本雅间里充斥着浓浓的那啥那啥气息,可经过方才那么一闹,这气味倒是淡了,可饶是如此,岑刚看到姜泽的时候,仍是满脸怒意。
之前见姜泽一直不曾吭声,他原还以为姜泽出了什么闪失,待得近前一看,只见姜泽面颊红润,唇角似乎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那分明就是餍足享受之后的神色,岑刚那个暴脾气,哪里还忍得住,当即便拂袖怒道:“送主子回宫!”
桂荣面色为难,看了眼暗卫,又看看岑刚和黄御史几人,擦着额角的冷汗道:“老大人且先息怒,并非奴才等人不愿送主子回宫,实是今日这事儿太过巧合,眼下主子虽看着无恙,奴才却是不敢妄动。”
岑刚微微眯了眯眼,视线转向暗卫,暗卫头领颔首道:“桂总管说的是,未免路上再出岔子,属下已经传信让人接应,大人稍后片刻即可。”
岑刚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呆了,他本想问问桂荣到底是怎么回事,碍于黄御史几人,又直接将话咽了回去——无论姜泽今日出宫的目的是什么,现下都成了丑闻,没什么好说的,他也犯不着跟几个下人说,问了是白问,说了也是白说。
只想着狠狠闭了闭眼,须臾后与暗卫道:“派人往太傅府送个消息。”姜泽登基之后,最为信重的,要数谢太傅了,别人不知道的事情,谢太傅肯定知晓,且姜泽应该也更愿意与他商议。
暗卫头领闻言抱了抱拳,“属下这就安排。”说罢朝旁边的暗卫点了点头,又道:“去了太傅府后直接回宫。”信号弹虽能传递消息,又如何能与亲自汇报相比?
暗卫点头,明白这是让他回去找莫冲商议对策的意思。
今日的这些人出现得蹊跷,方才是没顾忌的上,现在是要清算旧账了——至少在姜泽醒来之前,他们应该将上京城的局势给控制住,否则姜泽能直接削死他们,真的是削死,缚上鱼鳞网千刀万剐那种!
岑刚见暗卫还算顶事,这才呼出一口浊气,与桂荣道:“巡城卫那边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巧不巧的出现了采花大盗,之前皇上可收到消息?”
桂荣嘴角扯了扯,摇头道:“不曾。”若是姜泽早就收到消息,提防戒备都来不及,哪里会一门心思往外钻,这下好了,爽是爽到了,却惹了一身的腥。
桂荣心下暗自有些乐呵,但面上不好表现出来,只得垂下头干巴巴道:“也是巧了。”
呵呵呵,是啊,真是巧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怎么就这么巧呢!若是姜泽洁身自好,谁还能绑着他来!
以黄御史为首的几人噤若寒蝉,虽面上极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心下却已经想好了姜泽不弄死他们,他们歇过气来要劝诫弹劾姜泽的一千种方法!
不弹劾不死谏不足以平息他们心中的怒气,你说你好歹是有身份的人,后宫大小妻妾无数,且不久之后就要选秀了,这么多人陪你在后宫玩耍还不够,竟青天白日跑到茶肆里来鬼混,传出去这脸面还要不要了?
皇帝就是朝臣和百姓的脸面啊,这丢不丢人!好吧,你是皇帝你最大,可你出来鬼混,好歹也挑个地方啊,这是茶肆,是文人雅客消遣的地方,你就是去青楼也好啊!
那地方才是专门用来狎妓的,里面什么样的没有,环肥燕瘦,清高才女、妩媚花魁、素净雅致、火辣热情……别说是狎妓了,就是小倌倌儿那也应有尽有!若真去那地方,就是真出了问题,别人只当皇上是猎艳心起一时好奇!
可你在茶肆搞出这么大动静,后面还怎么收场!
百姓们的唾沫淹不死皇帝,那就只能冲着言官御史了,谁让他们没督促劝解好皇上呢,居然让皇上走上了歪路!他们拿的是朝廷俸禄,这是要砸他们饭碗毁他们名声啊!他们对不起先帝,对不起百姓!
黄御史几人心中泪流成河,短暂的惧怕之后,胸中已经燃起了熊熊战火。
当然了,他们是绝不会承认自己心里不平衡的,凭什么他们兢兢业业拿着微薄的俸禄却要克己正身,而姜泽吃着山珍海味,却吃一碗倒一碗还看着菜市场的……
这日子简直是没法过了!黄御史瞥了眼闭着眼一言不发的岑刚,又看向静立的桂荣和暗卫,斟酌着开口道:“桂公公,不知这姑娘是……”
来了来了,桂荣小眼一眯,皮笑肉不笑道:“这主子的事儿,哪有奴才置喙的余地?黄御史且先别急,有什么事儿等主子醒了再说。”就连岑御史都没开口,你姓黄的装什么大头蒜呢,呵,以为岑御史不说话,自己的机会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