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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所有的事情串联到一起,姜泽忍不住怀疑蔚蓝是个精怪,亦或一尾游鱼。
要不事情怎么就那么凑巧,蔚家与姜衍每每被逼入绝境时,事情总会出现转机呢?这人平日里半点不显端倪,却每到关键时候,总能被她找到机会翻云覆雨。
似乎只要有个缝隙,她就能轻松找到契机撬动全局并趁机溜走,简直让人防不胜防。且这还是在她被动还击的时候,倘她什么时候耐心耗尽开始主动算计人了,那结果根本就不敢想!
再说的透彻些,他与蔚家军的仇怨早就结下,无论怎么看都无法化解,而蔚蓝数次坏他好事,已经成为他的心腹大患——暗处有这样一个伺机而动、不知道一出手就会掀起多大风浪的对手隐藏着,这让他如何安心?
非但如此,从小到大,就算在被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姜衍手中,他也没吃过这样的大亏!蔚蓝好像天生就是来克他的,她存在的目的,仿似专程为了见证他的失败!
只要蔚蓝活着,就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屡次在个尚未及笄的黄毛丫头手中吃亏,他是手下败将,他看似风光无限高高在上,却实际上连个女人都不如!
就好比这次的事情,表面上看出手的是蔚池,但实际上真正影响并操控全局的,却是一直隐在暗处的蔚蓝。蔚池是什么人?倘蔚蓝没有几把刷子,他能听之任之?
事情再回到蔚蓝身上。
姜泽太知道女子在这世道上生存不易,尤其是大家族中,像谢诗意这种长得漂亮脑瓜子又聪明的,顶多被家族视为联姻工具。便是她本人再如何聪慧绝伦,也是很难插手到家族事务中的,就更别说参与政事能做决断、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了。
可蔚蓝做到了,这还是在蔚池有嫡子的情况下。
蔚家军的兵权足够吸引人,就连他这个帝王都不想撒手,姜泽不信蔚家家族、乃至蔚家军内部会没有半点纷争,也不相信蔚池在明明有继承人的前提下,还能干脆洒脱的将蔚家军的兵权交到蔚蓝手中。
那蔚蓝是怎么做到的?她得有多大的能耐,才能让向来精明睿智的蔚池放手?她得做到哪种程度,才能让蔚池对她半点都不设防,不仅交付蔚家军的掌兵大权,甚至将蔚栩的安危都交了出去?这得有多信任?
姜泽以往并不觉得蔚蓝如何厉害,就算明知她有几分手段,却下意识觉得女子长大后总要嫁人的,蔚池不可能将宝全都押在她身上。便是宠爱又如何?大不了好吃好喝锦衣玉食的养着,等及笄后赔上丰厚的嫁妆打发出去便是,至于蔚家军的兵权,蔚蓝想都别想。
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姜衍不与他一样出身皇族么?联姻联姻,说到底,蔚家军与姜衍之间不过相互利用的关系,尤其是在有他这个皇帝拼命打压的情况下,两家抱团结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结盟归结盟,哪家的家主也不会因为宠爱自家闺女,就头脑发昏到将家底子都交出去。这在姜泽看来并不现实。他相信,不仅他这样认为,只要稍微有些判断力的人都会有这样的认知。
事到如今,蔚家军是否将家底子交出去了姜泽是不知情,可他看清了蔚池对蔚蓝的看重,这是绝对的支持和信任。这样的信任和支持让姜泽难以想象,也让他猝不及防
为什么说是绝对的支持和信任呢?
姜泽曾认真研读过启泰历史,再加上他本就是皇族中人,对蔚家军与姜氏皇族的了解远比旁人来得更多——事实上,早在启泰建国之初,姜氏先祖与蔚家军的矛盾就已经存在。
三国混战十年,姜氏先祖最终能够取得胜利建立启泰,除了人心所向,最大的原因还因有蔚家军的扶持。可到启泰建国时,蔚家军的发展规模已经远超姜氏先祖预期。
姜泽曾设想过,假如自己是姜曙荣,当时会怎么做。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按照正常的思路,姜泽自己是肯定愿意继续打下去,直到将蔚家军瓦解的。可在长达十年的混战中,中原大陆上狼烟遍地民不聊生,姜氏先祖拿什么来打?
即便能打,这背信弃义的小人嘴脸会不会被世人所容?答案是肯定的。既然没得选择,那就只能选择共享荣华,至少在表面上要和和气气的。
可蔚家军实在底气太足!
蔚家先祖曾是荣昌旧臣——建国之初,启泰收拢的荣昌旧臣不少,在这点上,蔚家先祖从不曾刻意遮掩。大约正因亲眼见证了荣昌覆灭,蔚家先祖对姜氏先祖提出的江山共治和一字并肩王这封号不屑一顾,唯一提出的要求,便是独掌蔚家军兵权。
姜氏先祖早就表明了态度,这时候自然不能反悔。可不能反悔,心下却憋了口气,江山是老子的,凭什么让你独掌兵权,无论换成是谁,大约都会不甘心吧?
于是太祖应下蔚家先祖的同时留了一手,蔚家军虽独掌兵权,却须得自筹军饷。当然了,蔚家军为启泰开疆扩土,朝廷也不能寒了其他朝臣的心,那怎么办呢?
蔚家军不是自诩忠心,下定了决心要追随蔚殊么?
那好办呀,朝廷会给蔚家军下发粮草,总之不会让蔚家军饿着,但蔚家军想要壮大,想要轻轻松松的发展,那就不可能了。
史书上记载得非常明确,启泰太祖与蔚家先祖兄弟情深,不仅答应了蔚氏先祖的要求,还在分封的时候赐给蔚家军几座银矿,并承诺一直会负担蔚家军的粮草。
瞧瞧,面子和里子全都做足了,无论后人如何评价,启泰先祖都算得上风光霁月委实有容人之量。但当时有多少人想过,银矿会枯竭、朝廷给蔚家军调拨粮草会不会成为一句空话?
大约是没几个的。
且按照当时的形势,三国好不容易结束混战,谁也不想再生波澜。再说蔚家军的这个要求本也算不上多么软和,太祖提前埋了个坑,又有什么稀奇?
蔚家先祖既然能提出这个要求,显然也不是什么笨人。可他不同样接受了这样的安排,若无其事的忍下来了么?上百年的时间都过了,蔚家军又不是第一天认清这个现实,两者之间的矛盾也不是第一天有的,蔚家军更长的时间都忍了,现在为什么就不能忍了?
说到底,这是个契机,这契机与蔚蓝有关。
可事情关乎到三十万蔚家军的性命,关系到历代蔚家家主积攒下来的清名,关系到成千上万的百姓是否能安居乐业,是能轻轻松松就能做决定的吗?显然不是。
既然不是,蔚池却偏狠下心来了,说明蔚家军已经不打算再忍,说明蔚池已经做好了狠狠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的准备……
往后会如何姜泽一时间想不清楚,也无法预料,只说眼前,他只要一想到自己要对蔚家和姜衍让步,只要一想到自己必须将菊山县拱手让人,心里就跟憋屈得吃了十盘八盘苍蝇似的——有什么会比跟自己的仇人认怂低头,更加让人觉得膈应憋屈!
然而这很可能只是个开始!
姜泽一面想着,一面将拳头握得死紧,索性有龙卫守着,他方才已经将胸腹的淤血吐尽,要不没准会再呕出一口血来也不一定。可饶是如此,他还是输了,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分出一角出去,就跟挖他的肉似的。
而这一切都是蔚蓝造成的,姜泽心里那个恨啊,只恨不能马上就把人弄死。
但他却不知,蔚蓝上辈子还真是一尾游鱼。从蛙人到两栖特战,再到特级特战,可不就是游鱼么,只她不是小小的不起眼的游鱼,而是食人鲛——它们的别称是海中狼。
它们是最擅长伪装的掠食者,总能出其不意让对手防不胜防,它们进食的时间可以间隔很长,它们甚至会很少去主动攻击人;但它们的嗅觉格外灵敏,一旦嗅到血腥味,就会立即切换到疯狂的掠杀模式:血腥,快速、果决、凶残、毫不留情一击必中!
姜泽的愤怒和仇恨蔚蓝是半点都感觉不到,非但如此,她眼下心情正好,好得人神共愤的,也是姜泽没看到,若看到了,估计真的会疯。
说来事情还与麒麟卫有关,达瓦几人被废的当晚,奉命前往折多山一带刺探消息的夜魅几人就折回了。
苍岩堡通往折多山的暗道并不算长,全长不过七八里地,堪堪连通苍岩堡到后山的一段。因着苍岩堡后山看起来是座孤山——前后皆是石头山,如此费时费力的工程,一般人很难想象从中挖通暗道,仅仅是为了打通启泰到大夏、甚至是折多山的通道。
到如今,苍岩堡第一任寨主挖通这个暗道的用意已不可考,但想来想去,都应该与苍岩堡的性质有关。毕竟是匪寨嘛,难保不会遇到被围剿的时候,那暗道入口又正好开在粮仓,事发的时候,随便找个看住粮食的借口,就能趁机跑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