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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几人见状,有些不忍直视的别过头去,小主子,您这是明抢啊!人家只是给您看看,压根儿就没说过要给您抱,您直接就伸手夺了过来,这事后才征询对方的意见,您就不嫌迟吗?
白条轻咳了一声,适时上前几步,冲姜衍抱了抱拳,道:“三公子,阿休似是有些不妥,属下等人不知何故,还得劳烦您看看。”他说着,又细细将齐休的症状与姜衍说了一遍。
姜衍收敛了情绪,将视线移向齐休,上前检查了一遍,皱眉道:“无碍,他之前曾有过这样的症状,回去找大夫看看,吃两剂汤药就好了。”这些年,齐休已经反复出现几次这样的症状,姜衍已习以为常。
白条与秦风听姜衍如此一说,顿时松了口气。
他们可没蔚蓝那么心大,姜衍虽说在圣元帝时并不得宠,但毕竟是皇子,如今又封了王,虽说他对蔚蓝的态度大家都看得见,但上位者的脾性谁也说不准,且他手上还有不为人知的势力存在,若他真因为齐休的事情责怪他们,他们还真说不出二话。
蔚蓝在白条与姜衍说话时,便已经抱着两只雪狼转身,一面吩咐了白贝去拿水壶和干粮,一面轻轻摸着两只雪狼的小鼻头,柔声道:“你们还真是命大,这样都能逃过一劫,看来是与我有缘了。”
听涛与听雨听得满头黑线,论有缘,也当属三公子,与小主子又有什么干系?看样子,小主子这是打算将两头小雪狼据为己有了?
姜衍虽在与秦风等人说话,但却并未错过蔚蓝的低语,他往蔚蓝的方向看了看,心下不由好笑,从第一次见蔚蓝至今,蔚蓝在他面前,一直保持着沉稳镇定的模样,有着超越她年龄的成熟与冷静,也向来气势不弱,他还从未见她打破过这种表象。
却不曾想,如今仅仅是两头雪狼崽,就让她的秉性曝露无疑,或者说,这原本就是她性格中的一部分,只是之前形势所逼,所以并未让人察觉?
蔚蓝给小雪狼喂了些清水,又拿了两条手指粗细的肉脯,见它们咬得口水横流,弄得她手上湿哒哒的,却始终咬不烂,直在她怀里摇头晃脑翻来滚去,不由得噗嗤发笑。
半晌后,似是察觉到四周过于安静,蔚蓝这才抬头,发现大家已经准备好启程,正默不作声的看着她,这其中又以姜衍为首,在他眼中,还有尚未来得及收起的戏谑之色。
蔚蓝心下尴尬,但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她的脸皮早在前世就经过千锤百炼,是以她面上并无异色,先是让白贝拿了件衣服过来,在自己前襟上系了个临时包袱,将两只小雪狼塞进去,又将披风披上,这才扬了扬眉,脆声道:“走吧,咱们回去!”
众人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蔚蓝隐约听到姜衍轻笑了一声,她面皮微抽,轻夹马腹率先向前冲去。
此时不过丑时末,地心谷内气温凉风徐徐,因着有几人受伤,队伍行进的速度算不上快。翌日清晨,队伍到达地心谷临近赤焰山的入口,众人这才停下来修整。
两只小雪狼大约是寻找的温暖之所,也不怕颠簸,兀自在蔚蓝怀里睡得香甜,蔚蓝心情颇好,自己喝完水,又吃了些干粮,便把两只弄醒,照例先给它们喝水,接着喂肉脯。
两只哼哼哼唧唧,被乍然弄醒似乎不高兴,但狼崽天生馋肉,见有肉脯,便又瞬间清醒开吃,可它们那模样,与其说是吃,还不如说是磨牙。
姜衍实在看不过眼,他从小时生活在紫芝山,山上时有各种幼兽出现,见蔚蓝执着的给两只雪狼喂肉脯,还用手帕给它们擦口水,不由得扶了扶额,有些无奈道:“它们的牙齿尚未长成,暂时还咬不动肉脯,你就别喂了,等回到安平镇,再给它们喂羊奶。”
蔚蓝点点头,这点她清楚,但小家伙如今没吃的,又正是长乳牙的时候,咬咬肉脯不正好吗?这肉脯是加香料煮熟后切条风干的,虽然扛饿,但尤其难以咀嚼,她笑着看了姜衍一眼,道:“无事,我这是让它们练习磨牙呢。”
姜衍闻言微怔,他还没听过这种说法,但见蔚蓝说完又垂下头去照顾两只狼崽,晨光下,一双白皙小巧的手上全是口水,他抿了抿唇,沉默的扭过头去,决定眼不见为净。
蔚蓝见他一脸嫌弃,就知道他并不怎么喜欢两只小狼崽,目光中不由露出几分狡黠,她顿了顿,试探道:“这么小的狼崽子,最是需要精心照料,我看你事务繁杂,不如就给了我养?”
这脸皮厚得!姜衍听罢,扭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饶是蔚蓝自忖心理素质过硬,可在这样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注视下,也觉得自己就是个夺人所爱的小人!
半晌后,见姜衍始终不曾出声,蔚蓝颇为遗憾的皱了皱眉,道:“你要是实在不愿意,那就算了。”她说着低下头去,看着怀中正奋力撕咬肉脯的小狼崽,表情说不出的落寞。
姜衍见她如此模样,这才面上露出笑容,轻笑道:“不过是两只雪狼,本来就是给你的,莫非你以为我堂堂七尺男二,还喜欢豢养小动物?”
蔚蓝闻言大喜,瞬间变脸,笑眯眯道:“我就知道你不是小气的人,你可真是善良,等它们长大了,我教它们捕猎,到时候送野味给你吃。”
这是小动物吗?这是狼好不好,且狼长大后,自己就会外出觅食打猎,又何需人来教?姜衍见她满脸笑意,还不吝说好话,不由好笑的点点头。
秦风几人听见二人的对话,心下一阵无语,雪狼历来生活在雪山之巅,比森林狼与草原狼更加凶残,就算是与虎相斗,那也有五五之数的胜算!像他们这样有轻功的人还好,若是寻常人,在雪山上遇见雪狼,那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了,这又哪里是小动物?
就他们所知,高门大户的姑娘家,至多养些兔子与猫,也有养八哥与狮子狗的,可养狼的,他们家小主子绝对是独一份!且看小主子的意思,分明是想要将两头雪狼驯化,这可真是!几人对视了一眼,不动神色的摇摇头,面色简直就无法言说。
可蔚蓝却不管这么多,她说是驯化,就是真的驯化,两只雪狼,她与蔚栩正好一人一只,养大了训练出来,其威力不亚于一个身手极好的护卫,且它们乖巧可爱,还很敏锐,想想都美翻了。
姜衍已经应下,蔚蓝再次谢过,便开始给两只小狼取名,她看着在怀中专注与肉脯奋斗的两只,伸手摸了摸它们的脑袋,又翻开它们的肚皮仔细研究了,甚至拨开它们雪白的皮毛认真查看,这一举动,又引得两只小狼崽哼哼唧唧的出声。
半晌后,确定了这是一雄一雌,蔚蓝点了点它们的鼻头,笑眯眯道:“你们以后就叫梅朵与安平吧。”梅朵当然是母狼崽的名字,安平是公狼崽的,这也算是用两只的名字;来纪年她初到萧关这段时间的所遇所行。
秦风与白贝几人,初时见蔚蓝扒着小狼崽的肚皮翻来覆去的看,还以为蔚蓝是在检查小狼崽身上是否有虱子,觉得自己小主子有爱心,待听得蔚蓝轻声念出两只小狼的名字,几人面上神色瞬间龟裂,只觉得面红耳赤,小主子好歹是姑娘家,当着睿王的面如此行事,当真是毫无女儿家的矜持与含蓄……
几人下意识去看姜衍的面色,果然,只见姜衍紧紧抿着唇,面色神色也是精彩纷呈。
姜衍早就知道蔚蓝离经叛道,但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之前对蔚蓝的了解委实太过浅薄,但他深深的看了蔚蓝一眼,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蔚蓝一无所觉,就算是有所察觉,她也会仍然故我。在她看来,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既然要给两只小狼崽取名,自然要分清楚公母,总不能胡乱跟它们取个名字吧?
再则说了,她与姜衍的婚约始终是个问题,若是最终不得不执行,她希望姜衍能尽早认清她的本来面目,若是姜衍能接受,那至少证明他心够大,不是小肚鸡肠,与时下大多数男子不一样,至少不会默守礼教与框条,这样她以后的日子能好过些。
而且,在姜衍了解她的同时,她也能多了解些姜衍,完全就是一举两得。
是以,蔚蓝完全是怎么自在怎么来,丝毫不掩藏自己的本性,她并不是装不出来,可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她前世恪尽职守过完短短一生,虽不觉得为难厌烦,甚至心中还抱有怀念,但人生难得重来,她若一成不变,还走以往的老路,岂不是无趣之极?
人若装一时容易,难的是要装一世。
许是意识到气氛有些凝滞,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片刻后,蔚蓝将两只小狼崽打理好,她先是冲秦风与蔚十七几人招招手,等几人团团围坐,这才看向姜衍认真道:“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何事?”姜衍自小便有着异于常人的聪慧,对于蔚蓝的心态,自然能猜测到一些,但蔚蓝如今还小,他也才初回上京城,根基尚未打牢,所以对婚约之事倒也并不着急。
此时见蔚蓝已经收敛了情绪,又是一副沉稳镇定,他也便将事情略过。
蔚蓝凝眉想了想,道:“沙棘县有三万兵马,但军中却并无粮草,这让我想到了苍岩堡与乔禀章。”
思及郁圃在信中能与姜衍说的有限,蔚蓝便又将自己对乔禀章的怀疑说了一遍,末了道:“我原就怀疑苍岩堡是大夏人在启泰境内的据点,是收集消息所用。但如今却又多了一层想法。苍岩堡地理位置特殊,大夏人驻扎在苍岩堡,除了收集消息,还可以将历年来抢劫我启泰商旅的粮食储存起来;非战时,这些粮食布匹、以及金银财物,可通过地心谷与梅朵雪山运往沙棘县,作为沙棘县驻军的粮草军需,而战时,则可作为大夏军队进入启泰之后的补给点。
而以上两种可能,无论是哪一种,应当都与我爹失踪有关。
一则,六月中旬到十月底,正是我爹失踪下落不明之时,蔚家军对整个西北的管控直接提升到三级戒备,在蔚家军巡防与守备格外森严的情况下,乔禀章与罗穆尔行事必然越发小心,未免被蔚家军发现破绽功亏一篑,他们必然不敢妄动。
二则,若尹尚的真正目的,是想趁着我爹彻底失踪、在蔚家军与启泰朝廷生出嫌隙之时对启泰用兵,那罗穆尔领兵进入西北的最佳时机,应当就是近段时日。只是好巧不巧的,乔禀章被我给抓了,这使得尹尚与罗穆尔的计划不得暂时不押后。
而供给罗穆尔三万人马的粮草,若我所料不错,如今很可能还储存在苍岩堡。如此,罗穆尔麾下的三万兵马,完全不用携带辎重粮草,只需轻装通过梅朵雪山与地心谷进入启泰,将苍岩堡作为补给点就行,这也就解释得通,为何沙棘县军中如今会没有粮草。”
饶是蔚蓝向来好脾气,说到这,秀丽的卧蚕眉也拢上一层阴郁。
很显然,大夏人已经着手准备多年,还完全用的是空手套白狼的招数,他们不仅将西北境内当做他们的后花园、用启泰百姓的口粮来供养自己的军队,甚至还打算用这些粮食作为攻打启泰的后续补给;若她猜测得不错,用狼子野心来形容大夏人,应该算得上是对他们的溢美之词了。
姜衍听着蔚蓝的话陷入沉思,秦风与蔚十七白条等人听罢脸色巨变。蔚蓝却是轻抚着怀里的梅朵与安平,又微微眯了眯眼,看向姜衍道:“你说,他们的兵器,会不会也储存了一部分在苍岩堡,我听表哥说过,在磨溪沟,也同样藏着一批兵器。”
大夏人选择进入启泰的路线,都是行军极为艰难的天险,将兵器与粮草全部储存在启泰境内,可最大限度提高他们的行军速度,同时亦可最大程度保证后续补给。
姜衍对西北的境况了解,仅限于风雨楼与郁圃提供的消息,如今听蔚蓝一说,颇有茅塞顿开之感,他抬眸深深看了蔚蓝一眼,心下不无复杂,亏得他自诩运筹帷幄,不料却在蔚池失踪一事上,处处失了先机,连个小丫头都不如。
但蔚蓝将来好歹是自己的人,他思忖着,倏而面上微微一笑,道:“你说得不错,这个可能性很大,具体情形到底如何,咱们只要往苍岩堡走一趟就能明白。”
蔚蓝沉着脸点了点头,她现在一颗心全都在苍岩堡是否真有粮草与兵器上,虽在姜衍眼中看到几分复杂之色,但却并不放在心上,又看了眼秦风与蔚十七,蔚蓝道:“乔禀章的事情,你们原本就知道,可有什么想法。”
秦风与蔚十七摇了摇头,在此之前,他们都单纯以为乔禀章只是驻扎在苍岩堡探听消息的,如今听蔚蓝这么一说,觉得完全合情合理。
二人一时间心中又气又怒,若非小主子阴差阳错的抓了乔禀章,说不得西北境内如今已经燃起战火,虽然区区三万人马未必就能撼动蔚家军,但却会给塘坝县与麻城的百姓造成巨大冲击,大夏人擅长马上作战,西北境内又是一马平川,一旦让大夏人进入启泰,让他们对上边关百姓,那完全就与砍瓜切菜无异。
昭兴帝大行后,大夏兵就曾攻入麻城,彼时塘坝县十室九空,麻城亦是血流成河,彼时街面上的青石板都是红的,他们虽没亲身经历过,但他们的父辈却是那场战役的见证人。
适逢新旧政权交替,二十几年后,大夏人卷土重来,此举不仅可以削弱启泰国力,也可以给蔚家军带来致命打击。
新帝正愁找不到瓦解蔚家军的办法,在将军没找到的情况下,大夏人侵边,新帝便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处置蔚家军,而如今掌权的杜权必然首当其冲,杜权受罚,新帝再委派新的将领来接管蔚家军,也就顺理成章。
到时候蔚家军上下离心自顾不暇,大夏人可同时分作三路对启泰用兵:一路通过安平镇与蔚家军正面对上;一路通过梅朵雪山与地心谷进入启泰,作为隐秘通道,大夏人完全可以此通道对启泰持续增兵,往左,可与正面入侵的大夏兵马对蔚家军前后夹击,往右可通过塘坝与麻城直插启泰腹地;一路可通过折多山对泊宜郡以西的稻坝草原用兵,泊宜郡兵力有限,到时候神行军兵力分散,与鸪梭山毗邻的南疆人必定生事。
启泰就是一块肥肉,三国谁又不想凑上来啃上几口?
而新帝才刚登基,不仅志大才疏,还目光短浅,就算余下还有几十万兵马,鹿城三十万兵马要防备北戎不宜调动,南边二皇子很难说有没有异心,到时候,战事到底能发展到哪一步,谁有能料得准?
秦风与蔚十七能想到的,蔚蓝与姜衍自然也想得到,二人对视了一眼,心下俱是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