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澜儿迅速地扫了一眼身旁这位年轻妇人的神情,恨不得立即问出关于原主的所有事情。这个机会终于在她进屋一盏茶的功夫后得到了。
“哥,闫家那边儿......”她的话故意说了一半儿,毕竟自己全然不知原主的身世和经历,贸然问起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又是穿越又是借尸还魂的,根本无法解释,还是搂着点儿问询比较稳妥。
果然李嵘海瞬间冷了脸,愤愤的道:“妹子,我告诉你,你可不准犯傻!他闫良严格来说还不算你的夫婿,用不着守着个灵位过一辈子。你还年轻,以后的路长着呢,未见得就觅不到好的。就算真的嫁不出去,在家里过一辈子也不怕,万事有哥在呢!”
没想到这位哥哥说话竟如此暖心,李澜儿心中顿觉好过许多。她虽然不知原主为何会想不开,但并不妨碍她好好活下去的决定。抱着个灵位守一辈子寡的事她可做不来,犯不着为此浪费大好年华。
“嗯,哥,我都明白!”李澜儿郑重点头。“哥,现在咱们家里靠什么营生?”
提起这个,李嵘海就叹了气,瞥了眼窗外道:“之前我在镇里的祥和布庄做账房,现如今生意难做,掌柜的把他侄子安插进来顶了我的差事,如今...如今我只能打些零工,勉强度日了。”
李澜儿又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年轻妇人,虽没有开口问询,但眼中的探寻之意已然明了。
李嵘海看了一眼自己媳妇,无奈道:“之前你嫂子一直照顾咱娘,捎带着做些针线活计,由我带着交到镇里的成衣店售卖,如今我好些时日未去镇里,她又有了身孕,也就没在做了。”
“嫂子有孕了?这是好事啊,确实不该多劳累!”李澜儿笑了笑,又道:“咱家这么大院落也没人打理,以前一直如此吗?”
她这句话问完,坐在床上的老人就落了泪,低声道:“丫头,你到底遇了何事,怎么家里的事仿似都记不起了?咱家自从你大哥二哥双双被奸人所害入狱,接连十数载,这偌大的宅子便荒废了呀!那时你还小,不记事也属正常,可如今回来怎的像是看什么都陌生一般?你可别吓唬娘啊,娘可禁不起打击了......”
“对呀,妹子,你不会是将往事尽皆忘了吧?”李嵘海的表情也震惊起来。
一旁的苏秀突然道:“小姑,你是不是在外面遇到恶人,失了......嗯,要不然怎会如此?还是说你根本不是澜儿?”
“怎么可能?你可不准乱说!”老妇人一把拉起李澜儿的右臂,将衣袖猛然撸起,白皙手臂里侧一个不甚起眼儿的淡红色胎记瞬间露了出来。“是澜儿没错!”老人长舒一口气,狠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媳妇,顺手将那衣袖扯下放好。
苏秀并没有因此退缩,依旧开口:“那就是小姑遇到了恶人,遭逢大难,这才会失了记忆。”
她这话又引得母子二人紧张起来,若是澜儿被辱了,不光她自己的命运今后会无比坎坷,甚至会带累得整个家族因此蒙羞。
“嫂子,为何如此说?我并没有遇到坏人,何必危言耸听!”李澜儿气恼的看了一眼苏秀,不知她如此诋毁自己所为何故。
“澜儿,嫂子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我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你不爱听,但嫂子毕竟比你年长几岁,这事瞒着对谁都不好。若是真的失了贞洁,以后你想再嫁的事可就难了,那还不如借此嫁进闫家,最起码也是个归宿不是?他们念着你的识大体,也许会格外宽容些......”
“闭嘴!澜儿她才多大,从现在就守寡,那岂不是要苦一辈子了?”李嵘海气的扬手就要打人,但举到半空又生生落了下去。
“确实该打!”老人剜了缩着脖子的苏秀一眼,转而看向李澜儿:“丫头,你跟娘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否像你嫂子所说遇到了歹人?”
李澜儿很无奈,望着眼前那满是探究的三双眼睛不得不解释道:“娘,没有的事!之前我失足落水,险些丧命,幸被一路过的游侠所救,这才免于丧命。不过经此一事,我确实是失忆了,寻了这么多时日总算有了些印象,这才摸到家门。女儿没有遇到歹人,相反的,好人倒是遇到不少!”
老妇人紧盯着她的双眼看了半晌,确定真的没有说谎,这才放下心来,喃喃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李嵘海也松了口气,伸手拍拍妹妹的肩膀,大声道:“行,妹妹无事就好,以后咱们一家人和和乐乐的,有事商量着来,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苏秀瞥了他一眼,不屑的嘟囔道:“说得轻松,全家就你一个男丁,能顶个什么事......”
老妇人耳背,没有听见,李澜儿却是听清楚了,不过她倒不担心没饭吃,毕竟自己脑子里有很多现代知识,差只差瞧瞧那些东西更容易被她‘发明’出来罢了。
次日一大早,李澜儿早早起了床,告别了略有些霉味的被褥,从前院依次向后,拔草,清理垃圾,连扫再擦,大肆忙碌起来。这么好的院落,却因为无人打理而糟蹋了,她实在看不过眼儿。
等苏秀服侍着婆婆起床,已经是李澜儿打扫了前院之后了。因为家里没有收入,李嵘海很早就起来了,见到妹妹正忙碌着,打了声招呼,叮嘱她不要太过劳累就出了门。
接连五日,李澜儿终于将几个院落全部打扫干净,至于歪斜的墙壁和破败的门窗,以她的能力还无法解决,只能先放一放了。如今的院子里没了杂草,虽然那些枯萎的花草大半已经死去,但也有几株生命力顽强的经她浇水、换土、施肥,活了过来,虽不能立即生长茂盛,但总算见了绿意。
荷花翁被清理干净,装了新泥和水,没有寻到莲藕,只得先空着。甬道没了杂草,显得整洁大气许多,衬得这座古香古色的院落更加恢弘庄重。
收拾到西跨院正屋时,李澜儿无意中寻到一张地契模样的东西,虽有些发霉发黄,但瞧着像是有些用处。她快步跑回内院去寻母亲,老人接过仔细看了,瞬间满脸惊喜,双眼不禁噙了泪。
“丫头,这是张庄子的地契。咱们李家曾经也是个大户人家,你祖爷爷那辈儿也是做过郡守的,几代下来攒了不少家业。只是后辈儿显少有能出士的,连中个秀才都是难如登天,这才渐渐没落下来。好容易你上边儿两个哥哥坐了小官,却因为跟错了人被牵连,这才抄了家。幸得咱家人历来厚道本分,结识的人中有许多看不下眼儿的,顾着往日的情分施力相帮,这才留下个空院落给咱们安身。
唉!一切都是命啊,如今你能寻到这张契纸,也算是件好事。只是不知这么多年过去,那庄子可还有人照管,若是荒废了也没啥意义了!”老人将契纸放下,缓缓挪到床里,视线渐渐放空,脸上尽是哀伤之色。
“娘,那您可知这庄子现在何处?不论是荒废着还是有人照管,咱们去看看,想些营生总是好的,有总比没有强啊!”李澜儿心中却是充满期待,脑中开始思考哪些营生与种地有关。
“嗯,那就等你哥回来与他商量商量,到时候看看该怎么处理,是卖是租。”老人无可无不可的回了一句,显然对于这些不甚感兴趣。
傍晚,李嵘海垂头丧气的回来了,见到几日之间已然换了个模样的院落,心中倍感惊奇。遇到从厨房忙碌完正端着饭菜进屋的李澜儿,忍不住问道:“妹子,这些都是你打扫的?”
“嗯,哥,快些洗手吃饭吧!”
李嵘海扫一眼正走出西厢的媳妇,心中很不是滋味。同样都是女人,为何自己的妹子如此能干,妻子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却从未想过收拾一下院落?
“秀儿,你以后也勤快些吧,这样日子才能过起来!”
苏秀立即瞪了眼,撇着嘴嘟囔道:“怎么着,我这胎还没坐稳,你就打算使唤我了?那到时候真要是累出个好歹,别埋怨我就成!”
“嗐,我又没让你玩儿命,但总不能啥也不干吧?”李嵘海表情讪讪的解释,语气不觉间弱了几分。
“哼!她一个小丫头多干些是应该的,省的到婆家啥也不会,丢咱们老李家的脸面,说是娘家没有教授好。我如今怀的可是咱老李家的大孙子,自然金贵些,别说你我,要是出了什么闪失,咱娘第一个就不干!”苏秀扬了扬脖子,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扭着屁股进了正房。
李嵘海张了张嘴,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如今自己连钱都挣不来,还有何脸面教训媳妇,这日常的开销还是靠人家贴补嫁妆过活呢。
饭桌上,李澜儿开口问起庄子地契的事情,李嵘海一愣,放下筷子就去拿那契纸,丝毫没有嫌弃上面的脏污。
“嗯,我恍惚记着,那是个果园。以前大哥在的时候,带我去过两次。种的好像都是桂圆橘子之类,因为不太会打理,收成一直不好。至于后来是否如大哥所说都铲掉改种庄稼了,我就不得而知了。”李嵘海仔细回忆了一番,对于这个庄子也失了大半兴趣。
“嗐,管它里面还有没有果树,多少也是块儿地,卖了也能多些进项,总不能一直靠我的嫁妆过活吧,真等到了坐吃山空那一天,我肚里的孩子该怎么办?”
李澜儿突然想起嫂子提起过她与闫家已经过了聘礼之事,连忙问道:“哥,我与闫家是过了聘礼了吗?那退回去了没有?”
苏秀见丈夫向自己看过来,眼神立即闪了闪,开口道:“他给咱们聘礼,咱们还送过去嫁妆了呢,一来一往凭什么退?”
“那不对啊,除非我仍要嫁过去,否则嫁妆可以要回来呀,聘礼也要给人家退回去才是,免得牵扯太多,不清不楚留下一团糊涂帐。”李澜儿对此实在不敢苟同。
“澜儿说得有理,儿啊,明日你就叫上人将那聘礼给退回去吧,免得影响你妹妹的前程。”
“嗐,娘!这有啥可影响的,那闫公子人都没了,谁人不知?两人又没圆房,这有啥......”苏秀扭了扭身子,一脸的不情愿。
“你怎么说话呢?”李嵘海立即瞪了眼,状似不经意的偷瞄自己妹妹的脸色,毕竟当时李澜儿离家就是因为接受不了未婚夫身死这事伤心欲绝的,此时若是一再提起引得她崩溃可就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