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造纸(一)

  李澜儿回到房间,仔细盘算了半晌,决定先做普通的草纸,这样工序简单些,成品也能快一点儿做出来。将脑海中制作纸张的流程从头到尾虑了几遍,归类为主要几步,烧制石灰石,砍竹子,沤竹麻,压榨碾碎,做成纸浆,用成型网制作湿纸,叠加压榨出水分,贴附晾干,其中用到的所有工具都需要她亲自画图定制。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她扭头向外望去,只见阿呆正站在门口,放到门上的手指还未收回。

  “何事?”李澜儿起身,柔声问道。

  “这个给你,想着你也许会用!”阿呆用手语说完,将怀中的一卷绢布递了过来。

  “这是干什么用的?”她有些疑惑的看了看绢布,又看了看他。

  “写字,你不是要规划怎么安排人手吗?”

  “是,可用绢布写字,会不会太奢侈了?再说我也没有笔墨呀!”

  “哦,笔墨我这就去拿!”阿呆比划完,转身离去,快得像一阵风。

  手中托着那珍贵的绢布,心中思忖着这小子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竟舍得拿出来,这份支持和信任实在令她感动。

  很快笔墨甚至砚台等物,阿呆都一股脑儿送了过来。李澜儿端坐桌前,将脑海中各种用物的模样一一凭着记忆画了出来。吹干墨迹检查了一会儿,看是否有什么疏漏之处,就见阿呆满眼惊奇,指着其中几个询问起来。

  李澜儿不觉一笑,对于他的提问,耐心的给予解答,听得阿呆连连点头,满脸敬服之色。

  “哦对了,我需要银钱!有的东西得到铁匠铺去定做,肯定需要不少花费。”

  阿呆皱眉,低头想了想,比划道:“我倒是有些存银,只是不知够不够用!”

  “这个事情最好是用公中的,将来作坊建立起来,决定正式干了,再讨论投资的问题,到时候会根据每个人投资多少决定分红的比例。你若是现在投进去,将来就不好算了!”李澜儿摇了摇头。

  “好!那我去找小师妹,跟她商讨一下公中拿钱的事。”阿呆点头。

  “我去找大当家,定做工具去。”

  由此这般,两人各自寻人不提。

  两日后,寨里的兄弟在李澜儿的指示下,一部分人开山挖青石,一部分人在石场附近寻了个开阔场地搭建土窑,准备烧石头。虽然这部分工序相对简单,但是耗费体力巨大,足足用了七八日才挖了几块儿青石下来。然后便是砸成小块,放到土窑中烧制。技术和需要注意的关键点,都由李澜儿亲自监督指导,接连又烧了四五日,总算是成功得到了石灰石。

  与此同时大当家派人到铁匠铺定制的压榨机,粉碎机零部件都运了回来,与木匠制作的部件一组装,两个怪莫怪样的东西便现于人前。

  “李姑娘,这东西怎么用啊?”大当家满脸好奇,围着机器转了好几圈,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个,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光用嘴说我也说不太明白!”李澜儿一笑,转头又试着操作了一下粉碎机,脚踏式的有些费力气,到时候应该得几个人同时操作才可以。

  院子南侧建造的几个大池子已经成型,长八尺,宽五尺,及腰高的池沿儿刚刚好。

  “李姑娘,您看竹子砍成这样可以吗?”一个年约四十的粗壮汉子走了过来,恭敬问道。

  李澜儿记起他是最早决定追随大当家的人之一,对于改变狼王寨的经营方式表示很支持。想到此,她的脸上便带了笑:“我去看看!”

  “好,您跟我来!”

  随着汉子走到前院,就见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用柴刀削去浸泡后的青竹竹节儿,一下下逐步劈成一分宽窄的竹条儿,再用小斧头剁成半寸长的小段儿。堆在一处,已有数筐之多。

  “李姑娘,您看这样大小可以吗?”中年汉子弯身捡起一截竹片,递到她面前问道。

  李澜儿接过,仔细看了看薄厚,思忖道:“里面的竹篾部分最好多削去一些,薄一点会更好。”

  “嗯,明白了!”中年汉子点头,低声跟众人叮嘱了一番,便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干活儿。

  李澜儿见这里也没自己什么事了,便打算走出寨子去看石灰石的制作情况。因为要的是粉末状的石灰,不是石头,她便要求众人将石灰石敲碎再用竹筐抬回寨子。纯手工的操作进度缓慢,心里即使再急也没有辙,只能耐心等下去。

  将要走到石场附近时,隐隐听到几人闲话儿的声音,她顿时停下了脚步。

  “现如今咱们寨子真是大不如前,世风日下,整个儿女人当家了!”

  “嗐,谁说不是呢?可惜四个当家的有三个都支持人家,咱们这些做手下又能怎么着?也就只有听声的份儿喽!”

  “那倒不一定,我可是听说了,二当家的与那小娘皮约定一月之期到了,东西做不出来就得滚蛋,咱们只要暗地里多偷些懒儿,伺机动些手脚什么的,这事定然成不了......”

  “胡哥,你说的这招儿准可行吗?别到时候发现咱们偷懒,当家的一怒之下再给咱们撵出去。上次咱们惹的祸可还没平呢,若是离了狼王寨这个保护伞,小命都有可能不保啊!”

  “切,瞧你那怂样儿!咱们二当家一向看那姓李的不顺眼,与她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咱们越是与她做对,越会得二当家器重!”

  “真哒?”

  “这还有假?我告诉你,若是此事被咱们搞砸了,保不齐未来咱们就是新一任寨主的左膀右臂,混个当家的当当也不是不可能!”

  “嘻嘻,你可真敢想!我倒没那么大的野心,只要不是日日卖苦力就成!”

  “放心,听我的准没错......”

  李澜儿暗自咬牙,这些人果然贼心不死,所有的工序只有她一人盯着,若是有人捣鬼搞个破坏,还真是防不胜防。小幺他们几个即使帮忙盯着,也会因为不熟悉这里面的门道儿,而导致防备不到位,简直是个无解之题。可狼王寨如此好的资源地界儿,她又真心舍不得放弃。

  站在原地,望着高高的石壁,她苦思冥想半天,突然一个念头闪现,心中豁然开朗:“对,就这样办!”

  想通了解决办法,李澜儿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收敛神色,如往常一样走到石场查看进度。

  石场里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足足有二三十人在此忙碌。大块的石灰石已经被砸成了鸡蛋大小的模样,装进竹筐里,正准备运回到寨子里去。

  “李姑娘,你过来啦?”大当家坐在一块大石上,盯着众人忙碌,见到她立即跳下石头,走过来打招呼。“怎样?你看这进度还赶得上吗?”

  “嗯,挺快的,照这速度应该能行。”李澜儿笑着回道,紧接着又低声叮嘱了一句:“不过要大当家格外注意一下胡三那伙人,以防有人故意搞破坏!”

  “嗯?不至于吧?他们在我眼皮子底下,难道还敢制造事端?那胆儿也忒肥了吧?”张小憨对此有些不敢置信,偷眼瞥了胡三所在的方向一眼,咧了咧嘴。

  “嗯,以防万一,我刚才来的时候听到他们说要伺机下些绊子,阻止咱们办成此事。”

  “既然你切实听到了,那我现在就将人抓起来!”说着,他就要冲过去。

  “不可,大当家切勿轻举妄动。咱们没有证据,口说无凭,现在去抓人只会打草惊蛇,说不得会更耽误工期!”

  “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就没听说过有千日防贼的!”张小憨顿时泄了气,长叹一声,愤懑道。

  “没办法,现在二当家仍旧不肯配合,咱们只能暗中防着,等第一批纸张做成,就可以了!”

  “唉!真是麻烦!”他无奈撇了撇嘴。

  李澜儿眼睛余光瞥到胡三等人扫向这里的视线,连忙道:“大当家,麻烦您派人将这些石灰石运到二进院的水池旁,该用了。”

  “好!”张小憨扭头,伸手指了几个汉子,吩咐道:“你,你,还有你们几个,将这些烧好的石块儿都抬回二进院,按着李姑娘的吩咐放好。”

  “是......”

  又扫视了一圈石场的各项进度,李澜儿这才带着人回了寨子。

  经过前院时,随口吩咐了几个人将劈好的碎竹片抬到二进院的水池旁。

  “李姑娘,用将这些倒进池子吗?”领头的中年汉子道。

  “容我想想!”李澜儿心中估算这池子大小,和所需材料的比例,微微沉吟了一会儿,这才道:“把这几筐碎竹片倒进去吧。”

  “好嘞!”呼啦啦,大量竹片落入池水中,很快便堆了大半池。

  “那我们这些呢?也倒进去吗?”负责抬石头的人也开口问道。

  “嗯,先倒这两筐看看。”李澜儿伸手一指。

  石头入池,起先并没有什么反应。“咦?”李澜儿微微蹙眉,扶额疑惑道。

  “还用干什么?”中年汉子又问道。

  “嗯,麻烦你们上去几人,将这些石头和竹片搅匀。另外这池里的水再添几桶,要浸过竹子才好。”

  众人立即行动起来,提水的提水,搅拌的搅拌,很快池里开始冒起泡泡儿,咕嘟嘟仿佛开了锅一般。

  “行了,你们都小心些下来吧,以免烫到。”她扬扬手,招呼中年汉子等人跳下水池边缘,盖上池盖。如此这般,又做了两个池子,这才令他们各自回去忙碌。

  其中也不乏有那好奇之人,围在四周舍不得离开,定定的站在旁边看新奇。此时就有一个,蹲在最后一个池子边缘不肯下来,伸手就要去戳那冒出得气泡。

  “嗐,别碰,小心烫伤!”李澜儿连忙出声喝住。

  “不至于吧?这又没有火在底下烧,怎会烫人?”那人不信邪,还要伸手去够。

  “你若是不想要这条手臂了,尽可以伸进去摸,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

  见她说的一脸认真,那人立时犹豫起来,之后又有些不甘心,转头去捉了只小虫丢进去。那虫子落入池中,没有挣扎多会儿就一命呜呼了。

  “果真有毒!”他有些后怕的退后几步,一脸惊恐。

  “哼,这不是毒,是碱,会灼伤皮肉,也可以杀菌除虫。”李澜儿淡淡的道。

  “哦......”那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再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