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谎

  胡三带着七八个人径直冲到李澜儿他们所在的山路上,见大伙都在忙碌,立即嚷道:“大家先停下手,听我说个事儿,认清这女人的真面目再干也不迟!”他的嗓门儿很大,又带着股怒气,在略显狭长的山路间回音阵阵,震人耳膜。

  “怎么着胡三?你还有完没完?真瞅着几位当家的不在,借机横行是吧?”苦根儿踩实脚下的土壤,面露不善地看向他。

  “呦,老苦,你先别嘚瑟,等听完我们亲眼见的事实再下定论吧!”胡三儿环视了一下看着他的众人,略显悲愤的道:“你们知不知道,咱们山寨的小南子,昨晚已经被这女人害了性命?”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有些不明所以,其中不乏好奇之人,忍不住出言问询:“你是说小南子出事了?”

  “哼!就是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故意在二进院儿造了那几个夺人命的池子,小南子遭她陷害落入里面,如今连尸骨都被熬化了......”他话说到一半儿,就带上了哽咽,微颤着双手将之前在沤麻池里的捞出的荷包捧了出来。“你们看看,这是不是南子的荷包?就是在那吃人的池子里寻到的!可怜的兄弟,他还那么年轻,没想到......”说着说着,他的语气里就带了哭音儿。引得周围几人也跟着叹起了气,有的甚至还悄悄抹起了泪。

  “胡三儿,你说是我害得,可有证据?那池子放在院子里,我与小南子无冤无仇,何故要害他?再退一万步讲,我一介柔弱女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又用何种方式把一个青壮男子丢入齐腰高的沤麻池子里的?”李澜儿轻蔑一笑:“哼,要想编排人,也请你把话说圆全些,如此漏洞百出又蹩脚的谎话能骗得了谁?难道你以为整个狼王寨的兄弟都如三岁孩童一般好哄骗吗?”

  “是啊,胡三儿,李姑娘是老寨主做主留下的,她的为人自是信得过,你就不要因着私人恩怨而伺机报复了!”苦根儿适时附和道。

  “你胡说!我身后这些兄弟都看的清清楚楚,荷包就是从沤麻池子里捞出来的,这还有假?”胡三儿一见大家不为所动,立即辩解道。

  “嗯,胡哥说的都是实情,捞荷包的竹竿还是我递的呢!”

  “哼,李澜儿,别以为你巧舌如簧就能轻易逃得了罪责,大家伙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揉不得沙子!”胡三儿愤愤的瞪着她,继续道:“你说你不会功夫,但是你懂医术。所有人都知道医道与毒术有很多相通之处,保不齐你就是借了某种毒才将南子丢进沤麻池的!人在做天在看,你一个女人竟然恶毒至此,难道还妄想着将我们狼王寨所有兄弟都坑害了吗?”胡三儿一派义正言辞,伸手怒指着李澜儿。

  “胡三儿,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与我作对?这于你又有何好处?寨里的四位当家和仙逝的寨主大人均是支持我李澜儿带领大伙造纸致富,只有你,一直暗戳戳的想要捣乱,到底为何?难道你是不希望寨里的兄弟过上安生日子?不想寨主大人的在天之灵得偿所愿?还是你希望寨里的几位当家永远过着刀尖上舔血的危险营生,将来无人后继?”李澜儿双手抱怀,毫不示弱的与其对视。如今的她无人撑腰,就像当初面对那只恶犬一般,若是露出一丝一毫的胆怯之意,后果都会不堪设想。

  “你胡说,明明是你在害人,却偏要说成是在救人,真是大言不惭!”见到众人怀疑的目光,胡三立即火冒三丈。

  “行了,胡三儿你也别在这捣乱了,等几位当家的回来,这件事自然会有论断,如今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吧,免得影响大家干活儿!”苦根儿上前轻推了他一把,没成想却因此惹恼了他。只见胡三儿双眼寒光一闪,身体微侧卸了推过来的掌力,瞬间飞起左脚照着苦根儿的腰上就猛力踹去。

  说时迟,那时快,苦根儿一个站立不稳顺着山路就跌了下去。

  “嗐,胡三儿你干嘛?”站在一旁的汉子立时就不干了,纷纷上前,也不管之前到底因为何事,直接动手与胡三那伙人动起了手。李澜儿连忙跑下山路,去寻跌落的苦根儿。

  所幸路旁都是树木,竹林或者石头,山路又多是曲曲弯弯的,很快就发现了卡在几棵老竹中间的人影。李澜儿快步上前,脸带担忧的问道:“苦大哥,你还好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唉!胡三儿这个乌龟王八蛋,下手真黑,幸亏我反应还算机敏,否则真要被他踹折腰了!”借着李澜儿搀扶的力量,苦根儿总算爬了起来,草草拍打了两下树叶和泥土,活动活动浑身筋骨,咧嘴愤愤道:“他想让老子残了?哼!做梦!”

  见他确实无碍,李澜儿这才道:“苦大哥,这胡三儿为何要如此?闹得兄弟们不合于他又有何好处?”

  “哼!好处?不用想,肯定就想赶你走!”

  “为何?”

  “那小子一向两面三刀,偷奸耍滑惯了,怎会愿意老实干活?就算以往大伙下山宰‘羊’他也是最会刷懒藏私的主儿,否则他哪来的那么多银子跑去逛花......”他话说到一半突然住了嘴,猛然想起眼前站着的是个姑娘家,只得尴尬地笑笑:“嗐,不提也罢,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免得他们再惹出什么乱子来!”

  “好!”李澜儿点头,随着他一起往上走。

  此时的狼王寨里可是闹开了锅,眼见着山路上没得便宜可占,胡三儿立即转战院内,见到竹堆就踹,见到造纸的器械就砸,甚至连装东西的竹筐也没有放过,就更别提二进院里的沤麻池了。一群人轮着各种家伙事儿一通猛力破坏,池水流将出来,沤了一半儿竹麻摊了一地,到处都是一片乱糟糟,场面惨不忍睹。

  一开始还是有砸的,也有拦的,后来在胡三儿叫嚣着:“兄弟们,为小南子报仇啊......这些都是那姓李的搞的鬼,企图坑害的大伙为此丧命啊......她是来咱们寨里报仇哒......小南子就是被她丢到这破池子里害死哒,你们看,人化得就只剩个荷包啦......”虽然荒谬,但是寨里大多数人是不想日日做苦力的,本着起哄凑热闹,要罚一起罚的心理,很快加入了破坏大军。只有一些年岁的大些的人看得明白,知道此举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不愿同流合污,静静地在一旁观望。

  李澜儿回到山寨里的时候,那群人已经破坏到后院的晾房了。

  “怎么了这是?”

  众人纷纷扭头,见到来人,顿时有了主心骨儿,接二连三的打着招呼:“大当家!”

  “大当家!”李澜儿也看到了他,强压下心中的委屈和怒气,低声道:“胡三儿带人砸了造纸的物事,说是几位当家和很多兄弟都失踪了!”

  张小憨皱着眉头,一双牛眼猛地睁大:“谁失踪了?我师弟师妹都在后头呢,兄弟们也在,怎么就失踪了?看来胡三儿这小子是要造反啊!”他恶狠狠的嘟囔一句,大步向后院冲去。

  胡三这边正砸的兴起,畅想着李澜儿被赶走,自己因为办事得力被二当家器重,待他坐上寨主宝座,自己也成了当家人的美好场景。可惜,美梦终就是梦,后背袭来的劲风瞬间灭了他的喜悦。他来不及多想,勉强闪了半个身子,却依旧被一板斧砸中了。剧烈的疼痛使得他忍不住惨嚎出声,手中挥舞的镐头也落了地,恰巧砸在右脚掌上,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

  “胡三儿,你小子行啊?怎么着,想让这狼王寨姓胡是吧?”张小憨晃了晃手中的板斧,讥诮出声,冷冷的扫向栽倒在地胡三儿。

  “大...大当家?”他怎么也没想到,先回来的竟然是最后离开的大当家。明明当初二当家离开寨子时隐晦的说过要他们拖慢造纸的进度,如今他砸了这些物事得来的应该是表扬才对,怎会如此悲催先遇到支持李澜儿的大当家,这样他的功劳可就变成罪名了。怎么办?怎么办?他脑中飞快想着应对之策,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小命不保!

  “胡三儿,这次被我抓到现形,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大当家,误会,误会!我这么做,全是为了咱们寨子啊!您是不知道,今早我们发现寨里无缘无故少了很多兄弟,就连昨晚我们临睡前还见过的小南子也不见了踪影。我们见几位当家的不在,只得去找李姑娘做主,结果她却不让我们去寻,要大伙不必在意,继续干活儿!小的说不过,又放心不下兄弟,就与几个同样担心大伙的兄弟私下里一起找。”

  “心想就算不让我们出寨子寻找,那在寨里头找找也行啊,万一是他们窝在哪里惫懒呢,也省的大伙担心不是?谁知我们却从沤麻池里的捞出了这个!”说着他又把荷包拿了出来,递给大当家的看。

  张小憨皱眉接过,一脸狐疑。

  “大当家,这就是小南子的遗物。他往常从不离身的,这里是他最宝贝的私房,就为了有朝一日换酒喝,如今却在那破池子里出现,您说正常吗?还有,昨日我无意间将水滴落到那白色石头上,瞬间就被烫的屁股生疼,裤子也烧破了。她李澜儿搞了如此古怪的东西出来,难保不是来坑害大伙的呀!”

  李澜儿这时也走了过来,听他如此说,忍不住嗤笑出声:“胡三儿,你可真会说笑。只一个荷包就能编出如此骇人的故事出来,可见你这人的心思有多阴暗了。谁告诉你小南子死了的?他明明活的好好地你凭什么要咒他?”

  她的话令胡三儿一愣,拧着眉头盯着她的表情半晌,喃喃道:“怎么可能?明明已经死了啊......”

  这话别人离得远,也许没有听清楚,但李澜儿和张小憨可都听到了,只不过一个没有细想,一个却是猛然一惊。“胡三儿,原来是你要害小南子!我说你怎么敢信誓旦旦的叫嚣沤麻池害了人命呢,原来是你将他丢下去的!”

  胡三表情立即狠戾起来:“哦,原来你是想来个贼喊捉贼啊!可惜,这荷包是我们兄弟几个一同发现的,你就是想抵赖也不成!”

  “哼,区区一个荷包就想定人得罪?”李澜儿挑眉。

  “这算物证,当然可以!”很快有人搭腔儿。

  “那要这么说,我还有人证呢!因为小南子没死,他还活的好好的!”

  “胡说!他既然活着,为何我们都没有见到?”胡三儿不觉有些心里发慌,转头看向四周,生怕从哪里窜出个鬼魂儿出来。只沾一点点儿都能烫他至此,何况小南子全身浸泡在那石头水中,肯定是没有活路了。

  “他呀,就在三当家的屋里!”李澜儿一指屋子的方位,大声道。

  众人呼啦啦冲到三当家的屋门前,先是轻轻敲了几下,见无人应答,逐渐加大力度。

  “不用敲,那屋里没人,我们一早想要寻三当家的时候就已敲过了,小南子要是在那屋里,早就该应声了!”胡三儿站在人群后,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