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在寨子里也能见到。那东西爆炸的时候声音很大,掺杂着火光,隔着很远都能知晓,何况寨主还需要你陪着。”李澜儿笑着拉起她的手,小声道。
张小幺看了一眼师父离去的方向,无奈点了点头。
亥时,夜渐深。风吹着竹林,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夜行人匆忙的脚步。不知名的虫儿断断续续的鸣叫一阵儿,忽强忽弱。偶尔掠过山间的飞鸟,扑动着翅膀,猛的啼叫两声,回音袅袅。静谧中夹杂着不安,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山路上,一行队伍俯身前行,极力掩藏声音,速度飞快。
寨子里的众人因为白日的小胜,心中宽慰不少,除了靠在院墙处打盹儿的五六个人,几乎都陷入了梦乡。负责守寨的大当家也躲进不远处的西厢,窝在躺椅中打着瞌睡。
突然“嗖”的一声轻啸,寨墙内的火油罐子瞬间被点燃,猛然蹿起的火苗映得四周一片红光。“嗖嗖......”接连几声过后,更多罐子燃烧起来。
“哎呦哎呦!”靠墙的人影猛地蹿起两个,跳着脚胡乱拍打,可惜越拍身上沾染的火苗越多,很快就倒地惨嚎起来。凄厉的声音立即惊醒了更多人。
“怎么了?怎么了?鬼哭狼嚎的......”大当家当先冲了出来,一边敛着衣襟,一边斥道。见到院墙里侧烧成火人的两个兄弟,这才彻底清醒过来。“敌人攻过来了,赶紧起来,都给我起来迎战!”
一时间,各个房舍中,呼啦啦冲出大群人影,衣衫不整的占多数,睡眼惺忪的也有之。纷纷抄起武器,奔到院子中央,吵嚷着:“大当家,这是怎么了?”话未落,又一批火箭从天而降,顿时木质的棚架屋舍全部遭了秧。就连寨门也被火光包围了起来。
“水,快去取水!”大当家一声令下,众人开始四处找寻盛水的物件儿,奔去后山。
前院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后院的寨主等人,张小幺连忙抓住一人问询:“怎么回事儿?前院......”
“敌军攻上来了,射的都是火箭,前院到处都是火,还烧死了两个兄弟!”那人说着说着便红了眼。张小幺颓然的松了手,转头看向厅里,正见到师父手捂胸口倒下的一幕。“师父!”她急得大喊,闪身冲了过去。
山脚竹林,李澜儿用手比划道:“你去抓两个士兵,咱们换上衣服混进去。”
阿呆仔细看了一会儿,总算明了了她的用意,点点头,闪身进了军营。
半盏茶的时间过后,阿呆拎着两身衣服回到山脚竹林。李澜儿看了看大小,忍着恶心将衣服套在外面。刚要背起装着火雷的布袋走去军营,就被他一把拉住。
“嗯?还有什么不妥吗?”李澜儿面露不解,疑惑地看向他。
“头发,你的头发!”阿呆指了指她的头发,比划道。
“噢!”她恍然大悟,连忙解开头发,努力盘上头顶,到了别簪子的步骤却犯了难。之前都是随便扯了条带子绑上的,上一世一直是短发的她根本不会盘发,更没有簪子。
阿呆叹了口气,抿了下唇,上前接过她的如瀑长发,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木簪,三两下帮她盘了个与军卒一般无二的发髻。
李澜儿伸手摸摸头顶,不禁好奇:“你竟然会梳头,真是厉害!”
阿呆不好意思的摸了下后脑,伸手好赖比划了一句:“平时帮师父梳得多了,只会梳几种男人发式。”
“那也不错了,这么长的头发,我自己看着都头疼,嘿嘿!”她赞赏的看着他,抿唇轻笑。
“走吧!”阿呆比划完,见她点头,再次拉着她疾步到了军营。
军营中除了偶尔巡逻过来的三两个兵卒,到处都是呼噜声,鲜见睡得如此香甜。李澜儿指了指营中的火把,低声道:“一会儿你将这些火雷尽量多放一些堆在马厩和粮草存放处。记住一定要放到干燥的地界,堆成堆,将这些灯油之类的尽量多撒些,然后扔上火把,能跑多远跑多远,免得炸伤自己。至于营帐等地方,随便挑几处集中地放置便可,方法同样。”
阿呆仔细听了,点点头,拿过李澜儿身后的布袋,与自己的一起背在背上,很快消失了踪影。
见他离开,李澜儿这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陶罐,晃了晃里面的物事,淡淡一笑,蹑手蹑脚的钻进营地。一边小心躲着巡逻的士兵,一边观察着路径,总算找到了营寨里存放饮用水的位置。将陶罐中的汁液分别倒入几个水槽,甚至连马匹饮用的水里也倒了些,搅和均匀这才离开。
“什么人?”没成想转身之时正与一队巡逻士兵撞个对脸儿。
李澜儿心思急转,脑中瞬时间闪现了几十个电视剧电影中同样情景下的应对版本,最终开口却是一句:“小人尿急!”一边说着一边双腿扭蹭做出急迫模样。
领头的巡逻士兵一脸嫌弃,轻啐了一口:“瞧你那出息,滚滚,赶紧滚!”
“哎哎!”李澜儿连忙点头哈腰,一路小跑得逃了。
刚出营寨,身后便是声声巨响,小爆炸混合着大爆炸,一时间四方军的营地火光冲天,马嘶人嚎,乱成一片。
阿呆人影一闪,拉着她直奔竹林。李澜儿上下扫了他几眼,见果然没有受伤,这才长舒一口气。
“火雷的威力果然不容小觑!”他比划了一通,淡淡勾了勾嘴角。
“诶,咱们山寨里怎么也有火光?”李澜儿刚想接话,抬头猛然瞧见狼王寨大门方向同样火光冉冉。
“不好......”阿呆不等她反应,直接提起人,几个飞纵上了山。
“大当家,这火怎么越浇水烧的越旺啊?”其中一个提着木桶的汉子大声嚷道,紧接着传来几声附和,众人齐齐看向院子正中的矮胖之人。
“那是水不够,继续给我浇!”他胖手一挥,大声吼道。
“这......”那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身边人一把扯走了。
“大当家,快找些棉被,浸透水披在身上,将着火的油罐丢到敌人队伍里去,给他们来个以牙还牙!”李澜儿双脚刚一落地,立即道。
“这行得通吗?”张小憨犹豫着看向她,却见身边灰影一闪而过。“诶,师弟这是干什么去了?”
李澜儿也是一惊,待看到阿呆身披着湿淋淋的棉被冲到石墙处时,什么都明了了。这小子是全力贯彻她的思想,以牙还牙去了。
“小心,一定要隔着棉被接触油罐,否则会有性命之忧!”李澜儿大声喊着,生怕这个实在的家伙受伤。
接连丢了三个火罐下去,棉被表面就着了火。
“快去后面溪水里,火灭了,棉被浸湿后再来!”李澜儿连忙催促他。
见这个方法可行,其他人开始有样学样,一个个火罐滚落,留下一溜儿火蛇,一直绵延到偷袭的军卒队伍。瞬间下面便炸了窝,一个沾染俩,两个沾染四个,火油沾到哪里,哪里就是火海。兵卒们惨嚎着或滚落山崖,或仓皇逃跑,很快散的不成样子,最终这次偷袭又以失败告终。
见寨子里着火的地方一一被扑灭,李澜儿连忙赶去后院。前面闹得如此凶,却不见寨主的身影,甚至连他的只言片语都没有听众人提起,她的心中隐隐泛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刚到后院大厅门口,张小幺就哭着跑了过来。“李姐姐,我师父他......他吐了血......呜呜......”
“妹妹别急,我先进去看看......”她话音未落,阿呆已经飞一般冲进了里屋。
走进里间,就见阿呆正坐于榻旁,双手握着张葆骨节分明的大手,无声啜泣。
“诶,你怎么不为寨主大人运功疗伤?”李澜儿想起自己前世看过的武侠剧,纳闷儿问道。
她的话令这对师兄妹甚为不解,尤其是阿呆,立即皱起眉头看向她,虽不能言明,但很显然是在埋怨她乱说话。
“难道你们都不知习武之人可以利用内力助对方运功疗伤吗?”李澜儿挑眉不敢置信的看着两人,心中不觉奇怪:难道那些情景都是编纂的?根本不切实际......
张小幺见她实在不似作假,这才道:“我师父是一时气急,这才吐了血,之后便昏迷不醒直到现在。咱们寨子里没有大夫,以前就师父还懂些医理,这一病倒,真的无计可施了!”她说着说着,眼泪又忍不住滚落下来,显得娇小的脸蛋更加楚楚可怜。
“那咱们带着寨主到外面就诊,如何?”李澜儿觉得此事除了请医者上门便只有出去求医问诊了,很简单的两条路。
“不可!狼王寨名声在外,恐怕根本无人敢医,尤其现在师父病倒,若是被以往的仇家知道,也许会引来更大祸患!”张小幺立即否定。
“那寨子里有没有什么止血之类的药丸儿?”
“没有!”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寨子里这么多人,怎会不配备医者,难道你们平时受伤生病都是硬抗吗?”李澜儿真要无语了。
“不是,以前都是师傅亲自配了药,为大家诊治。再说寨子里的兄弟大多正值壮年,很少生病,哪需要什么专职的大夫长期在此候着!”
李澜儿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记起前世自己奶奶在世时曾因邻居欺了她一尺多地,找上门去与对方理论,结果被对方的三寸不烂之舌气的吐了血,欠点没喷人家脸上。后来去附近的一个老中医处问诊,大夫摸过脉之后开了张方子,让她去抓药。后来喝过几副,便再没犯病。由于看过多次,这张方子的内容她倒还能忆起。
“小幺妹妹,你去拿纸笔,我来写方子,然后抓药。”
“你又不是医者,药方哪能胡乱开?弄不好会吃死人的!啊,呸呸呸,不准瞎说八道。”她懊悔的打了两下嘴,脚下不动。
“妹妹,我虽不是医者,却见过类似情况的病症,当时那位病人就是喝这张方子的药痊愈的。”
“真的?李姐姐,我师父对你那么好,你可不能骗我啊?”张小幺语带哽咽,又期待又担忧。
李澜儿明白她的顾虑,郑重点头:“寨主能够收留我在此,给我一个安身之所,便是莫大的恩情。我虽不是出身江湖,可也明白恩义两字。放心!我同样担心山寨的未来,也真心希望寨主大人能够平安醒来,药方是真的!”
张小幺抿着唇,盯了她半晌,终是下了决心:“好,我信姐姐!若师父能够平安醒来,我张小幺定会记得姐姐恩德!”
“不必......”
她的话没有说完,张小幺便已出了屋,回转头时正看到阿呆灼灼的双眼,在油灯下闪着点点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