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沉是真心喜爱自己的弟子的,乖巧可爱,虽然有时候做事鲁莽了些,但他并不介意,他很欢喜。
这么多年了,他能欢喜的东西太少了,能够拥有的东西也少。
大部分的东西都如同手中流沙一般,云沉的记忆里面很少有五光十色的画面,几乎都是yīn沉夹杂着鲜血般的艳丽,因为似乎的确没什么好的回忆。
他也没有深仇大恨,也没有不堪身世,事实上他的出身非常尊贵,他是人界王朝里面的一名皇子,且还是嫡出,人人都说尊重他,但云沉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也见识过很多勾心斗角的事情,他袖手旁观,冷眼看着那一切,除自保外他也甚少出手。
他也本不姓云,云是在宗门的辈分,沉是他的字,不过他也忘却了自己的本名,是什么也并不重要,他在人界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对一切都并不如何在意。
然后意外他被师尊看中,当时他师尊已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他师尊问他,为何眼见百态炎凉却无动于衷。
当时云沉回答的是:他们不配。
于是他就被师尊带回了云霄仙宗,经过整整六年的修炼,随后魔鸦一战,正道折损近万人,他眼见同门惨死眼前,却依旧不为所动。
他师尊还是问他为何无动于衷。
云沉的回答依旧没有变,他只是冷漠疏离投去太息的目光,又是那四个字——
——他们不配。
那又什么配呢。
云沉也不知道。
随后在他即将突破元婴修为之时,他被师尊亲手封印修为,将其禁制在云峰之上。
“恨否?怨否?”
当时他师尊又这般问他,云沉不回答,只是进入云峰之中将其禁锢百年。
百年匆匆,弹指一挥。
他还是百年前那个云沉,然而世间却已是百年之后。
云沉的一切相关都斩断得差不多了,唯一有联系的就是他还是云霄仙宗的弟子,便只剩一个云霄仙宗了。
师兄继位,他则为长老,继续独居云峰。
的确,除却云霄仙宗外,这世间也没什么再跟他相关的东西了。
云沉看向苏明,轻声说道,“你想要回去。”
苏天想了想,还在纠结要不要点头,云沉却是突然朝着殿外移去目光。
“云逸来了。”
嗯??
师尊的大师兄,云霄仙宗的宗主云逸?!
前脚才把他师尊给bī出云峰,后脚就跟过来了,卧槽他想gān什么?
苏天握住云沉的衣袖,似有些迟疑,“师尊,我、”
话还未说完,就被云沉伸出手指轻轻放在了唇上,云沉的手指带着几分凉意,身上独有的冷香让苏天有飘飘然。
“不要出来。”云沉安抚的看了苏天一眼,然后起身朝着白玉宫而去,在他走出之后,脚下却是布下一道又一道的禁制,将整座白玉宫完全的保护起来,除他之外,再无任何人能破这禁制。
这雪山名为流照,月光之下,雪色之中,流照满目皆星光。
只可惜现在是白天,白雪衬得四周一片白茫茫,入眼就变得一如既往的空旷无趣了。
云逸站在一棵雪枝树下,那树浑身寒冰,不知道是真还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云逸今日依旧是一袭玄色长袍,上面绣着金色花纹,头带一块墨色发冠,整个人收敛了许多,但周身的气势依旧让人敬畏。
玄色与四周雪色形成对比,如此鲜明又清晰。
倒是云沉这身暗青色的衣衫显得有些过于寡淡了几分,他抬起目光看向云逸,如同百年前那般,目空一切,无悲无喜。
云逸看向云沉,却是吐出一口气。
如同他师尊说的那般,云沉是生来便站在万人之上,众生之前的,无论在哪儿,这个事实都不会改变。
所以云沉适合做一柄最锋利的剑。
每个人都有最适合成为每个人的方式,云沉这般冷清冷血之人,就适合如此。
如同他从师尊手中接过宗门能将云霄仙宗发扬光大一般,换了谁都做不到比他更好,云沉不适合做成为一宗之主,就如同他也不适合成为云沉这般的人。
只是云逸在上位者待得太久了,久到他不得不事事都得算计一二,计算得失,步步为营。
他不能放任云沉,因为他付不出这样的代价。
若是云沉一旦发生变故,转而堕魔危害苍生,对整个修真界来说都是一场灾难,因为云沉的天赋,太恐怖了。
或许不是他解不开封印,只是他不想解开封印,因为不在乎。
没错,云沉就是这样的人,他对一切都不在乎,视万物都为蝼蚁,因此云逸才敢故意来试探一翻,但对试探的结果,云逸至今都难以接受。
那个以往云淡风轻的云沉不见了,现在的云沉,越来越像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