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律师今天下午去取。”语毕,他挂掉了电话。
应该是我的错觉吧,我总觉得在金恺琛游刃有余的磁性声音中,听出了难以抑制的愤怒。
第2章
离婚案得以调解贯穿始终——通常而言是这样。
但本案双方当事人身份特殊,承办法官似乎并未打算庭前调解结案,连我告知她金恺琛的传票由律师领取,本人不到法院,她也仅是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应道:“知道了。”
据我一年来的观察,这位法官办理离婚案,从排案起就会要求当事人到院里,以便她了解情况,当初有当事人委托律师领取传票,还被她训斥:“律师能代替你离婚吗?”
对于普通人的人生而言,婚姻或许重要过事业,如若摊上离婚官司,无论如何也会将工作放到一旁,及时配合法官处理自己的离婚案。当然,也有人对案件漫不经心——仿佛不急于摆脱家庭的桎梏,也不迫切挽回即逝的爱情,所以在开庭前,法官需要和当事人频繁接触,他们对婚姻的态度,一定程度上影响着判决的结果。
可这次的当事人是连恩和金恺琛,像他们那样的人,婚姻又占几分重量呢?以我浅薄的见识,我认为婚姻之于他们,更像一种维持体面的道具,他们同chuáng异梦、貌合神离,却不会轻易分道扬镳,更不会不顾颜面地对簿公堂,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连恩不惜出此下策,也要离开金恺琛?
我是打心底感到好奇的。
至于金恺琛对连恩的态度,在我看来有些满不在乎,毕竟他的律师来领取传票时,特意对我qiáng调:“接下来的事宜请老师直接和我接洽,尽管连先生在起诉状上留有金总的私人号码,但金总事务繁忙,开庭之前还是不要打扰他比较好。”
连恩考虑得很周到,为了确保我们百分之百联系上金恺琛,在金恺琛的联络方式处,留了好几个手机号码,其中包括金恺琛的秘书,以及眼前这位律师。
做我们这行几乎天天和律师打jiāo道,金恺琛的最qiáng律师团我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金恺琛是出于习惯还是别有所图,一个连财产都不涉及的离婚官司,居然出动这样的jīng英律师。
相较于金恺琛,连恩显得上心不少,在我通知他领取传票的第二天,他本人带着律师和助理,低调地来了法院。
在接案时,上头就对我们庭打过招呼,不准向无关人员透露半点本案的相关信息,所以当同事碰巧看见连恩,事后向我确认是否是本人时,我也只好装傻充愣,说他们看错了——这是后话。
连恩一行人进入法官接待室,是我先于承办法官一步接待的,我故作老练淡定地捧着茶杯,却目不转睛地盯着连恩缓缓走近——他比荧幕上看起来还要纤细,个头不算太高,大概在一米七五左右,穿着宽松休闲的白色衣裤,没有Logo看不出品牌,只衬得他gān净出尘。那头标志性的柔顺长发披散着,头顶的鸭舌帽压得很低,和黑色的大墨镜与口罩一起,挡住了他不足巴掌大的脸。
我喉咙不禁发紧,像是被他天生的光芒灼烧得生疼,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gān巴巴地说道:“请坐,法官马上就下来。”
第3章
这是我第一次距离名人如此之近,近得能清晰嗅到秋风游走过连恩颈项携取的暗香,不过,我依然没在他失去口罩与墨镜的遮掩,苍白得仿若透明的素颜,窥见一点粗糙的毛孔。
在我忘记伪饰的露骨注目里,他不以为意地用纤长手指撩开黑色长发,穿透琉璃窗的懒散阳光恰巧洒落至他的耳尖,笼罩着薄粉的肌肤莹莹闪烁起炫目的光斑。
许是茶杯热气的流窜,我的掌心溢出了一层汗液,仓皇的我下意识将手收得更紧,双唇轻轻嚅嗫,盘算着在法官到场前,能不能向连恩打听一下护肤的秘诀,或是要一份亲笔签名。
然后,法官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你把缺的材料收齐了吗?”
我身躯一震,迅速回神,对上法官询问的目光时,瞳孔不由自主地移开闪躲,顺势又转向了连恩,“那个……之前在电话里说的,你的结婚证带来了吗?”
连恩的起诉卷宗里没有他和金恺琛的结婚证,尽管他们的婚姻关系算得上人尽皆知,可法律程序上必须手续齐全。
“我还是没有找到结婚证。”没有了机械媒介传播的失真,空气中连恩的音色听上去更加柔和,像一片飘零的羽毛,轻盈又脆弱,“其实我和金恺琛登记后,我再也没见过结婚证,以前没有在意,现在想,应该是被他藏起来了。”语毕,连恩抬手缓缓揉了揉太阳xué,同时眼眸自然低垂,卷长的睫毛颤抖扑扇,有一圈yīn影映在眼下,我端详半晌,发现睫影之中,藏着一片疲惫的青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