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了的那位老者当然不乐意如此被人羞rǔ,抓住福泽社长不依不饶:“福泽你来评评理,我分明只是一时大意才让这老东西占了个便宜,竟然得了好处还卖乖!”
都说人老了会变得像个小孩子,两位老人家吵着吵着竟然有了几分要动手的意思,社长一脸严肃咳了一声:“愿赌服输。”
“那可不成!竟然说我棋艺不行?你来你来!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输掉的那位一把握紧社长的袖子:“你来你来,就没见过你和别人下棋。人家都说你棋艺jīng湛,今天我非得试试!”
社长……社长他没说话,但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愿意”的气息。
好家伙,当着我这个员工的面欺负我们社长,说他一句胆大包天不算过分吧?
“哎呀……还是我来吧?消遣取乐而已,何必动火气呢!”添足冷水关小火炉,我放下香炉坐在空出来的蒲团上:“我不太会下棋,烦请您教导。”
老人家自觉被人高高恭维了一番,松开社长的袖子正色对我道:“求老朽指点倒也没什么,要是输得难看可是会打手板挨戒尺哦,可不许哭鼻子呦!”
赢得上一局的老者笑着坐到煎茶的位置上去:“快点吧你,难得还有年轻女孩能耐得住性子陪我们这些老家伙下棋。”
说话间黑白子各自收拢,我低头让了老人家先手以示尊敬。
三十分钟后棋局结束,社长咳了一声:“小孩子,下手没轻重,多包涵。”
老者抿着嘴把棋子一扫:“再来一局!”
我想了想,第二局放到第四十五分钟结束。
当初父亲带我去棋室时我连输了三天呢,旁边小哥哥不动如山运子如风打得众人鬼哭láng嚎,如此qiáng烈对比之下我对自己的能力有了深刻认识,再和人下棋多少都会考虑考虑对方的心情……第一局不算,我那是没想到老人家为了不让我挨揍竟然放了海。
至于第二局……额……老爷子逗小姑娘玩么,大约是真怕我输了掉眼泪吧。毕竟喝了我煎的茶,吃人嘴短放哪儿都合适。
连输两局的老者气鼓鼓站起来,指着摆弄茶具的老朋友:“你去你去,少笑话我,你去你也得输!”
后者“叮当”把茶壶往火炉上一坐:“说你臭棋篓子你还非要嘴硬,欺负小姑娘?”
嗯,这位老人家放水放得比较有艺术性,犹犹豫豫的在第五十分钟弃子投降。
他们一起将视线挪到福泽社长身上:“福泽你故意的吧?”
社长仍旧面无表情,莫名其妙竟起了些心虚的意思。
“怎么会啦,我们社长经常和国木田先生对弈来着,这里头我的棋力最低嘛。”社长没事就拿着棋谱研究,想来比我这种半瓶子醋水平高多了。
福泽谕吉:“……”
“咳咳,嗯!”
除了承认还能怎么办?部下已经把牛chuī出去了,硬着头皮也得下这局棋……其实他不怎么擅长下棋来着。年轻时也就在社会氛围影响下知道该怎么走子罢了,后来为了免遭人嘲笑一向少与外人下只做旁观。他又天生不怎么爱说话,一来二去不知怎么传的竟然传出“善奕”的名声,再往后就更不好与人下棋了。
孤剑士银láng一手臭棋……这事儿好说不好听……有时候他也是要面子的。
不甘不愿挪到棋盘另一侧,规矩是长者握子,连猜都不必猜。
一边回忆最近偷懒时看过的棋谱一边随便找了个角放子,对面的年轻社员眉头紧皱盯着棋盘开始发呆。
——不会吧,社长也要放水?
我得配合到什么时候?一个半小时?两个小时?
自家社长的面子,无论如何都得捡起来不能落地。gān脆随便下两个小时找机会投降好了,一盘棋而已,赢了福泽社长又能说明什么呢,又没谁会给我涨工资。
——似乎……被自家的社员小心翼翼照顾着。
矢田chuī雪的棋路和本人形象出入较大,压力较小时温柔敦厚犹如chūn风拂面,一旦进了她的绞杀范围又会变得凌厉异常,刚烈决绝不死不休,动不动就要与人拼命同归于尽的架势。
但是这局棋却从头至尾柔和宽厚起来,凭借一己之力带得整盘棋局有声有色异彩纷呈。
福泽谕吉知道自己不善下棋,早已做好中局投降的准备——输给自家孩子不丢人。
没想到都年近半百了还被小姑娘拐回头小心关照着,只是一时于心不忍顺手施救而已,有人转眼就忘,有人铭记于心百倍报偿。
这样好的孩子,怎么让人不多心疼她呢?
至于眼下……他能做的就是尽量配合,顺着她的思路落子,两个小时后竟然以两目之差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