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白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自从知道自己失忆之后,她总是无法把自己跟从前联系起来,而且,每次遇到沈木凡,她总是忍不住想把所有事都讲明白,哪怕,最后他可能因此而看不起她。
甚至于,她巴不得沈木凡能看不起自己,那样的话,从此她就不必再面对心里那些莫名其妙的酸楚,唉……她从未对人说过,哪怕失忆后的她学业恢复得不错,生活上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毕竟,她丢失的只不过是三五个月的记忆,可她的心里却在不断滋生一种名为“恐惧”的东西,而且,还在愈演愈烈。
她无法再像从前一样,把所有的一切都当成理所当然;无论做什么事,有时明明胸有成竹,却还是会感到莫名的心虚。
而这样的恐慌,她只能独自默默忍受,不可与他人言,也无法与他人言。
孟小白低下头,细细碎碎啃了好几口脆皮,发出咔嗞咔嗞的脆响,边吃边玩,不亦乐乎。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事情,隐约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最初的时候,沈木凡看着她在那里自娱自乐,嘴角不自觉高高翘起,而后,想起自己的此行的目的,他又装模作样抬高视线在四周环顾了一圈,还特意轻轻咳嗽了一声才问孟小白:“哪里有atm机?”
“atm机?”孟小白也装模作样环顾了一下四周,故意咳嗽了一声,憋着笑问他:“师父,您看我们这里像是有那种东西的地方吗?”
他不以为意,象征性问了一句:“没有吗?”
她煞有介事点头:“你要相信自己的眼睛,眼见为实好吗?”
“好。”
“……”孟小白默默啃着自己的冰淇淋,心里忍不住摇头,她家师父为什么总有这种把天聊死的本事呢?也不知道从前的她到底怎么跟他搭上话的?
小白没话说,沈木凡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两人就这么站在路边,相顾无言。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灯光刺眼,小白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应该回家了。
“那啥,师父,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家了。”
“嗯。”
走了两步,孟小白回头看了一眼,沈木凡果然跟在她身后,她心里一阵嘀咕,这是两人刚好同路吗?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小白特意在拐弯处换了另一个方向,结果身后立即就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你要绕远路?”
小白闭了闭眼,掩去其中的怀疑之色,尽量语气平静地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他回答得很随意:“来过一次。”
她显得很戒备:“怎么来的?”
“你带的路。”
“怎么可能?”孟小白摇摇头,强装的冷静里已经隐隐有了烦躁的气息,“沈木凡,天都黑了,你不回家跟着我干嘛?”
相识至今,这是沈木凡第一次看到孟小白身上出现这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像是一只浑身竖着刺的刺猬,一时之间完全无所适从。他甚至不敢置信地问她:“你不信我?”
一想到她居然不信他,还对他心存防备,这样的认知……不得不说,沈木凡完全无法接受,她怎么可以不信他?
孟小白对沈木凡那一副受伤的神情表示无法理解,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解释:“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常识判断的问题。”
沈木凡皱眉,穷追不舍:“什么常识?”
孟小白叹了口气:“我的常识告诉我,我不会,也根本不可能带一个陌生男孩子回家的!”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气急败坏:“我是陌生男孩子?”
孟小白理所当然地点头:“你是啊!”
他愤怒地强调:“我是你师父!”
她才不管,傲娇地扭头:“唉……没有血缘关系的都算。好了好了!你快点儿回家吧,别再跟着我了。”
“你们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
“什么地方?”
“你们这里是小农村,小农村你知道什么意思吗?”沈木凡对着她挑眉,继续说,“意思就是……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哪怕再早个半小时,我也搭不到公交车的。所以,我今晚要怎么办?”
孟小白甩手不理:“什么怎么办?不是你自己跑来的吗?”
“所以,你是要我现在回学校吗?”
“你要回学校?那你跑这里来干嘛?”
“反正我已经来了,怎么样?”
“那你怎么回去?”
“你看这里像有出租车的样子吗?你这是在无视农村的落后吗?”
孟小白心里升起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指着他问:“你怎么……”好像对他们这里很了解,而且,这台词听起来……怎么那么像自己的风格呢?
“我还知道你们这里一家旅馆都没有,对吧?”
小白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是自己师父的份儿上,努力帮他想着办法:“你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吗?”
他却一点儿都不认真,还笑着戏弄她:“跟我说话的你,难道不是人吗?”
夜幕笼罩,农村里的道路两旁,草丛中、树梢上虫鸣一阵一阵的,远处电线杆上,栖息的燕子站成一排一排的,叽叽喳喳叫着,很是热闹。
孟小白背着书包,在路边一步一跳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就是不肯好好走路,沈木凡手里提着她提前买来冒充礼物的卤料,始终保持着两米的距离跟在她的身后。他嘴边挂着浅浅的笑,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在路灯下被拉得长长的,在地上一蹦一跳地扭曲着。
很难想象,在学校里安安静静又乖乖的孟小白,活泼跳脱起来居然这么可爱,像个小孩子。
沈木凡皱了皱眉,自从小白失忆之后,似乎就变得和从前不大一样了。假如在学校的这段时间,他并看不出多大的区别,除了对过去的一些想法的直言不讳。
在今天之前,沈木凡一直以为,小白对过去种种的直言不讳,是她无法把失忆后的自己和遗忘的那段记忆联系到一起,今天之后,沈木凡发觉,自己可能要有所改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