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檀摆出一副骄矜讽刺的表情,暗示自己出身楼兰贵族,家中权贵招惹不得。
她本就是公主,做起这副神态来很是真实,果然在那无赖眼中瞧出了些许退缩之意,便乘胜追击:“你若是在此闹出大动静来,想必无法对头领jiāo待吧?不若就此见好就收。”
“今日我出门匆忙,身上只带了两枚金币。”她从袖中取出两枚金币丢在无赖面前的地上,扯着身后小乞儿便走,学着曾看过的市井地痞,擦肩时恶狠狠低声威胁道,“好自为之。”
方才走出三步,她又听到那无赖在身后说:“老子倒是同意,但想要带走这赔钱货,咱同意还不管用,你还得给我们头领一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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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的头领是个扜弥国人,身高六尺、肩宽背阔,是个长着络腮胡的大汉。
燕檀根据棚屋中乞丐的指示找到他时,他穿着破旧布衣,袒胸坐在一家酒肆柜台之后饮酒。
头领是个很实在的人,想必也是因为他平时管束很严,那无赖才不敢同燕檀大闹起来,被燕檀拿捏住草草了事。
只是他听说燕檀要买走碧眼乞儿的时候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依据这一行不成文的规矩,与燕檀谈好价、收了钱后,便没有再为难两个人,慡快地放了人。
燕檀离开酒肆,心疼地抖了抖空dàngdàng的钱袋,对碧眸的小乞儿道:“你自由了,不必跟着我,在这楼兰城中找一份工,好好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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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向晚,楼兰城中一盏接一盏的灯亮了起来。大街上依旧车马熙攘。
燕檀从街边宝石铺出来时,手中的瑟瑟钗不见了,多了鼓鼓囊囊的一袋金币。
她将金币袋子小心地揣进袖中,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察觉到不对,转过身便看到那个碧色眸子的小乞儿依旧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他的身量与她差不多,一张脸上还有些少年的稚嫩和倔qiáng。
那一双明亮潋滟的碧绿眼睛极为认真而温顺地注视着她,盛满了亮晶晶的期待。
燕檀才要再次重申自己并没有带着他的打算,小乞儿就先她一步开了口。
“你买了我,我跟着你。”
他的声音如玉石碰撞般清脆动听,还带着不容错辨的温顺,让燕檀想起赵国皇宫里豢养的小鹿的鸣叫声。
这是他第一次同她开口说话。
这样好听的声音,竟出自一个脏兮兮的小乞儿之口,令一向有些以貌取人的燕檀有些惊愕。
“我没有什么钱。而且……”她顿了顿,“总之,你跟着我并无好处。救你也只是我一时兴起,因为一个曾于我有恩的、同你有着相似眼睛的人而已。”
“我不要钱。跟着你,只要有东西吃就好。”小乞儿低下头,碧色眸子里写满了哀求,“我会gān活,不会的我可以学。什么我都愿意做。求你,不要丢下我。”
燕檀本欲拒绝,但听闻他最末的一句话,却忽然又转变了主意。
在事情出现转机之前,她必须留在楼兰,暂且在这里安顿下来,躲避幕后黑手的追杀,再慢慢想办法探查真相。
这里商人众多,在此地行商便于混迹市井之间打探消息,又便于掩藏身份。而若是她寻别的差事,少不了被盘问身份。可燕檀是跟着商队混进楼兰城的,如今连一份过所都没有。
燕檀善于制香,而西域人喜用香,王公贵族尤甚。她可以假借制香之名,深入王宫贵族家宅,借机探查楼兰王廷。
但仅凭她一人操持生意定然会十分吃力,落在他人眼中也会显得有些怪异。毕竟无论是西域胡商,还是经行此地的中原商人,多少会带些仆从伙计。
燕檀不想引人注目。因此,她似乎需要一个伙计。
她摩挲下巴思忖片刻,打定主意,很认真地问小乞儿:“那你来做我香料铺子的帮工如何?不需要做很重的活,不过,我暂时付不起工钱……”
还未等她说完,小乞儿便轻轻笑了起来,看着她道:“好。”
西域深蓝色的夜空映在他的眼睛里,令人分不清是他的眼睛本就明亮,还是星辰的光芒。
既然小乞儿成了自己的伙计,燕檀便想要拉着他去医馆瞧一瞧有没有被那无赖乞丐踹伤,免得日后若是伤势恶化更为麻烦。
却不料小乞儿惊惶地揪着衣领,连连摇头拒绝,眼睛里又流露出恳求的神色。
“我没事。”他向后微微挣扎,“不要去医馆,求你。”
燕檀露出有些迷惑的神色。虽穿着破旧宽松的衣裳,但显而易见,小乞儿的身材较为瘦削,被那样欺侮定然会留下内伤。
但见他眼睛里的恐惧竟如此深刻,不由得猜测,也许是他之前在医馆有过什么不愉快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