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眼睑,深吸一口气,道出自己的看法:“看上去,很像是在这里躺了很久很久,以至于衣裳都变得又脆又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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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照的尸骨找到了,其余的人也不再心存侥幸,也没有人再有心情去寻阿青的下落——想来大约也会像施照一般变成huáng沙中的一具白骨。
在众人的惴惴不安中,商队当即解散。即便那两名施家家仆再如何反对,其余人也坚决地分割好货物和gān粮,在燕檀的指引下继续西行赶路。
那些面色铁青的商人临走前道:“这定是一个诅咒,误入此地的人会不明不白地身死其中,变成一具白骨。趁着那诅咒还没找上我来,我非得尽快离开此地不可。”
“让他们走吧,”燕檀摊了摊手,“即便我不觉得若是真的受到诅咒。仅仅离开这里就能平安无事,但毕竟是他们的选择。”
“夫人,”那两名家仆六神无主,全然将燕檀和安归当做了寄托和依靠,“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是好啊?”
“距离我们从jīng绝出发已过去了四日,”安归沉声开口,转头看向燕檀,“毕娑一路疾行,大约四日就能走遍所需到达之地,那些军队皆配有西域良马,若是昼夜不息地赶路,大多赶来此地只需两三日的时间。”
燕檀默契地知晓了他所要表达的意思:“大约两三日后便会有援军到达,因此我们只要再捱过两三日就好。两三日之后,再向那些奇怪的楼宇进发也不迟。”
安归点了点头,摸了摸她的头:“阿宴好好休息,不必忧心,今夜我来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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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檀窝在安归怀中浅浅睡过一夜,再次醒来时,发现那两名施家侍从安然无恙,安归和自己也都还在原地。
她松了一口气,看到靠坐在土丘下的略显疲惫的金发青年,心疼地挺直身子,将肩膀送了过去,拍了拍:“你靠着我歇一会儿吧。既然昨晚都未曾发生意外,想来白天更不会有事。更何况,我们三人都清醒着呢。”
安归闻言神色放松下来,转过头来笑着瞧了瞧她,并未拒绝。青年挪了挪身子,不由分说地靠了过来,金色的毛绒绒的脑袋在她颈间蹭了蹭,一个轻吻落在她的脖颈处,像是小动物在撒娇一般,弄得燕檀有些痒。
燕檀不由得“咯咯”笑了两声。安归伸出长臂将她扭动的腰身揽了过来,同自己紧紧相贴。
“阿宴,你怕不怕?”他忽然开口问道,语气有些低沉。
“若是一年前我刚被送来和亲那会儿,我会怕的。比如那次一个人遇到沙bào,其实我就很害怕。”她说,“但是现在在你身边,我一点都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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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名施家仆从一个名唤裘二,另一个名唤方泰,此时皆失魂落魄地围坐在半熄的篝火旁。踌躇了半日,方泰才凑上前来,对燕檀作揖道:
“夫人,我二人合计了半晌,既然已经出了如此可怕的意外,我们回到主家后也免不了遭受一番责骂毒打、被逐出家门,同样要丢了命,那不如先靠近那些奇怪的楼阁,尽力搜寻一番,也好过在这里听天由命、坐以待毙。阿青的下落还未可知,也许还有一线希望。”
燕檀想了想,颔首道:“不过依我之见,只在附近搜寻便可,不要轻易靠近那些古怪的楼宇。”
方泰又深深作揖,而后离去。
又一日彼此相安无事。那两名可怜的仆从早出晚归地向北搜寻,皆一无所获。
第二日清晨,方泰忽然跌跌撞撞地跑回来,仿佛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跪在燕檀和安归面前,战战兢兢、磕磕绊绊道:“请夫人和公子去看一看吧,求求公子和夫人,我,我和裘二发现了好多新的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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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归和燕檀赶到方泰口中所说发现新尸骨之地时,也不由得心中大骇。
一具又一具的尸骨卧伏于地,足有十来具,彼此间隔,绵延出一里多远。这些尸骨被从huáng沙中掘出时大多是面朝下,一手向前,像极了拼命想要爬走的模样。而这十来具尸骨连成一处看,则像极了……前赴后继地爬向那些古怪的楼阁。
裘二已经神色呆傻地坐在huáng沙之上,涕泗横流,不断地发抖,样子极其láng狈。
因为这些尸骨上仍穿着衣裳,而从衣裳就可以显而易见地判断出,这正是两日前离开此地、继续向西赶路的那些商队中其他的商人,还有失踪数日的阿青。
燕檀退了几步,面色惨白。
她替那些商人指出的路,正是她和安归一路走来以石子标记的道路。按照常理,反着他们来时的路径走回去,应当可以到达楼兰。
但这些人却变作白骨,一个不落地出现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