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孟仍在犹豫,一旁的萨耶立即道:“陛下,就由我去替姑娘买吧。”
元孟转过头去,与萨耶四目相对,片刻后,松口道:“快些回来。”
燕檀从他怀中直起身子。
萨耶转身离去。她的怀中是一封尚且温热的书信,由燕檀咬破手指用指血在衣料上写成。其上是梵文书写的元孟军事部署,为的是即便被人发现,这封书信也不会立即为楼兰士兵所读懂,萨耶会想办法与它一起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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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之时,匈奴骑兵于楼兰城下发动总攻。城内楼兰士兵本欲佯装抵抗,北城门却在安归的号令之下不破自开。
上万匈奴铁骑涌入城中,与措手不及的楼兰士兵jiāo战,一路杀至孔雀河边,势如破竹。
辰时一过,宫墙之上的墙楼中传来阵阵钟声。匈奴骑兵惊讶地发现,原本负隅顽抗的楼兰士兵霎时间消失不见,随着夜幕一同降临的,是原本躲藏在坊市之中的、面色青黑怪异的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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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之外杀声震天,刀戈兵器碰撞之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
燕檀在寝殿之中,被元孟派来的侍女贴身量体,以修改几日前裁好的嫁衣。
她手脚冰凉、脸色苍白。
“安归会死的。”元孟离开前这样对她说道,“枕枕,今日我便会让你亲眼看到他死去,而后,安心嫁给我。”
第三十五章文学城独家发表。……
楼兰城的东城门大开,城内流民蜂拥而至。
裴世矩站在城门内侧,协助安归查验出城流民的身份。裴家亲卫亦在城外负责暂时安置举家出逃的楼兰百姓。
一身戎装的金发青年将手按在腰间弯刀之上,眺望城外逐渐成形的临时营地还有渐沉的夕阳,碧色眼眸中一片深沉神色。
他收回视线,抿了抿唇,对裴世矩郑重其事道:“这里恐怕要暂时jiāo给你了,我必须即刻再回一次王宫。”
裴世矩手上的动作一顿,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图,转过身来对他道:“我应付得来。城中两方人马混战,你多带些人手。”
“不必,”安归侧过头去,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对毕恭毕敬垂首立于身侧的伐罗道,“你带上几名亲卫,一刻钟后同我一起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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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繁华安宁的街巷之中此时空无一人,满地尽是匈奴骑兵与秘教教徒的断肢残骸,肝髓流野、流血漂橹。
两方厮杀的战局已蔓延到王宫宫墙之外,城内寻常平民也都前往城外躲避战事,从城东门向王宫的这一路,竟安静得令人心惊。
安归毫不避讳地踏过地上的鲜血与尸首,带领伐罗与几名亲信侍卫经过一片空寂的小巷。
此时天色已暗。他身两侧的店铺和民居窗户大开,黑洞洞的,里面似乎藏匿了什么张牙舞爪的魔鬼。前方街巷的尽头也不见任何亮光。
伐罗忽然看到走在前面的安归停下了脚步。紧接着,他们对面的黑暗巷子里传来逐渐bī近的脚步与地面的摩擦声。
安归握紧了手中弯刀,微微矮下身子,做出战斗的姿态。随即雪白寒光一现,却并不是冲着前方未知的脚步声,而是转向身后。
“锵——”
兵器相撞的声音响彻整个小巷。
伐罗手中那柄长刀被他用弯刀挡在身前。安归面色yīn沉地看着距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伐罗,而后者也正微微讶异地看向他。
“呀,原来你已经发现了啊。”伐罗笑了笑,“我还以为可以做得容易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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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孟是如何知道燕檀已经查到刺杀使团是匈奴人所为的?
元孟又是如何确认匈奴已经被他离间,从而坚定地先一步向匈奴宣战的?
很简单,在他身边安插一个人就好。
安归在发现了秘教的存在以及他们的手段之后,便习惯于独来独往,不再毫无保留地信任任何一个人。
他幻化千百种身份与容貌游走于西域与中原各国之间,不单是为了打探消息,也是为了摆脱他人的刺探与监视。
没有任何人能知道他的全部。
但当他发觉伐罗是元孟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时,仍然难免惊讶和遗憾。
他同伐罗从小一起长大,哪怕是在匈奴,伐罗也与他相依为命、从不背弃。元孟究竟开出了怎样的条件,能够动摇伐罗呢?
安归的视线略过伐罗那头与元孟极为相似的褐色长发,忽然想到,从前的王后似乎也是生了这样一头的褐色长发。
伐罗是先王后与侍卫私通之子,与元孟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不过在出生之后就被送出了宫。
伐罗与安归年岁相当。正是因为在他母妃缇塔王妃圣宠不衰之际,父王常年不见一面王后与后宫其他嫔妃,才令妒火中烧的王后一时放纵酿下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