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檀猛地抬起头来,抽噎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于是索性扑进他的怀中,搂着他的脖子失声痛哭。
安归一手抚上她脑后,将语气放得温柔道:“但我早前曾应允过你,往后一定会得到你的首肯再行事。那么,阿宴,你愿不愿意同裴世矩先回到赵国去?他允诺我替你隐瞒身份,令你留在瓜州。一旦楼兰的战事结束,我便去接你回来。你可愿意?”
“我才不是娇弱无能的深宫妇人,永远仰仗着自己的夫君的保护,保护自己是我自己的分内之事。”燕檀道,“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作为一国之君,你首先要保护的是你的子民。”
燕檀的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用袖子抽抽噎噎地擦着眼泪,安归踌躇了一下,捧起她的脸,用拇指替她揩去泪水,听她说道:“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苛责你自己。我愿意去瓜州,我会保护好自己,你也要活着带我回楼兰。”
安归深不见底的碧色眼眸中满是动容,他捧着小公主的脸,用目光细细描摹她的容貌,似乎是要将她的样子刻进心底去。
今夜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他唯有在战场上念着她的音容笑貌,才能够深切地体会到要在匈奴人手中守住身后这片土地的意义。
她是他战场厮杀、所向披靡的信念源头。
燕檀擦gān了眼泪,忽然问道:“你还有多久便要走了?”
安归看了看窗外月色,沉声道:“不到一刻。”
燕檀又问:“要jiāo代的都jiāo代完了?”
他的目光移到了她身上,而后颔首。
燕檀道:“那么我们不要荒废了这一刻。”
下一瞬间,少女便凑上前来,柔软的唇覆在了安归的唇上。她搂着他的脖颈,小心翼翼地吻他,并无任何一丝行将别离的决绝和哀伤,满溢的尽是深情和温柔。
饶是一向狡猾大胆的安归也微微怔愣,她唇瓣娇嫩,令他的心瞬间便柔软得一塌糊涂。
安归久经战场、又从北方日夜兼程地赶回楼兰,唇上因为缺水而微微开裂,小公主似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十分旖旎地于亲吻间轻轻舔舐他gān燥的双唇。
他眼中墨色渐浓,将她抱在腿上,扣住她的后脑开始极为霸道地回吻,直吻到她整个人软下来,靠在他怀中,在他颈边微微喘息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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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方过,马车便趁着夜色地从楼兰出发,向东方驶去。大约黎明破晓之时,那架马车被丢弃在大漠之中,裴家护卫将燕檀从车厢中搀下,一行人换上骆驼,扮作一支从西域来的商队向阳关赶去。
燕檀谢绝了裴家护卫的帮忙,自己爬上了驼背,坐稳之后,看到裴世矩正在身侧,本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却在她投来目光的那一瞬将神色敛起。
她在马车中时,为了避嫌,他一直不曾踏上马车同她见面,而是策马跟在身后,跟了这一路。于是这才算是第一面。
燕檀忽然想起安归曾同她说裴世矩的那句“更何况那人还对你心存旧情”。她本未曾留意于此,因为与他相识十年来,他从未提及过一句。但经安归一提醒,却又觉得似乎确有此事,不然他又为何要冒这般风险将她带回瓜州?
但即便如此,她也无法给予他什么回馈,甚至在面对他时……也变得不太自在起来。
燕檀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于是下意识地攥紧缰绳,对他颔首,尽量如从前一般熟稔地同他说道:“多谢世矩。我替你添麻烦了。”
清俊儒雅的青年微微一笑:“殿下莫要有什么负担,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况且我们裴家世代食朝廷俸禄,本就有镇守西疆、安抚西域之责。这次将殿下带回瓜州,也是为了维持与楼兰的亲睦,殿下可将它看作我的一桩公事。”
燕檀忍不住揩了揩汗,心说他的品性也实在是太好了,令她自惭形秽。
裴世矩继续道:“我们到了瓜州之后,为了避人耳目,我恐怕不能带殿下去侯府。那里闲杂人等众多,还与朝廷有所往来,我怕令陛下知晓殿下未得首肯便私自回到赵国,于殿下不利。我已着人去租了一处离侯府不远的大宅子,派了几个值得信任的心腹仆从,殿下便去小住几个月,其余诸事放心jiāo给我便可。”
燕檀颔首,全然接受了他的安排:“我信任你,世矩,不过我到瓜州之后,有一桩要紧事要托你替我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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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短暂议论一番,燕檀并未回头看楼兰城的方向一眼,而是决然地驱使骆驼向阳关而去。
这一段路上,她片刻不歇,才在第二天傍晚到达了瓜州的城门之下。
瓜州环城皆山,城周烽燧与长城相连,夕阳之下,整座城池古朴而又雄浑。此地亦是往来赵国与西域之间的要道,城门处可见许多胡人面孔,和带领着驼队和马队的赵国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