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岸已经气的快要火冒三丈了,拳头握的紧紧的,不停的在房间内来来回回的走动。
苏潼依旧半倚在自己的床上,垂着眼百无聊赖的翻看着手里的书,无动于衷,侧脸冷硬,冷白的肌肤在灯光的照耀下如上好的玉石。
黎岸回过头来看到这样的苏潼时,原本怒气冲冲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下意识的噤了声。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带着少年意气风发的脸上好像看什么不争气的孩子一样,恨铁不成钢,气急道,
“你怎么还这么淡定,那个许岁之拿你当筏子啊。”
苏潼将书搭在自己的腿上,修长的手指随意的搭在书页上,侧过头看着黎岸,冷灰『色』的双眼一片平静,
“你觉得我应该有什么反应?”
黎岸哑然了半天,才想起自己的目的,“不行,你得跟我回去,就算你不要属于你的那一份,也不能让许岁之替你受了,还双倍的补偿,开什么玩笑。我就没听过有这种不要脸的理论。”
“你觉得他们不知道吗?”苏潼无声的叹了口气,看着黎岸。
黎岸一脸茫然,“知道什么?”
苏潼轻敲着腿上的书,声音淡淡。从黎岸进来说这些开始,苏潼就已经把黎氏查的一清二楚了,他也看得出来黎岸是好心,苏潼才愿意耐着跟他解释,
“你们黎氏是在谁的手里发扬光大的?”
黎岸茫然地看着苏潼,不明白苏潼为什么要说这些,“在我爷爷手里。”
“那你爷爷执掌黎氏多少年了?”
“快五十年了,怎么了?”黎岸乖乖的回答着苏潼的问题。
“那你觉得,你爷爷能把黎氏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是靠运气吗?”
“不是运气。”
黎岸对老爷子还是了解的,如果没有一定的手腕和手段,黎老爷子不会将黎氏在商场上发扬光大,更不会被人称作商场巨鳄了。
“那你觉得,许岁之这点小伎俩,能玩得转你家老爷子吗”
“可是,可是,那为什么爷爷他……”黎岸这么一想也对,老爷子一向老辣,手段也强硬,在黎家更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就连小叔也要怕上三分。
但是一想到老爷子跟被那个许心机灌了『迷』魂汤一样,还真就什么都应着许心机,还是让黎岸满头雾水,不明白。
苏潼看黎岸这满脸蒙圈的状态,就知道他没听懂。
『揉』了『揉』眉心,看着黎岸,估计也算是心『性』纯良,黎家的那位老爷子才没将这些事全部告诉黎岸,也没有告诉黎家其他人,想让他们学会敬畏生命,不像他那么冷血。
黎岸虽然还是有些蒙圈,但是他最起码听懂了一件事,猛的抬头看着苏潼,
“”也就是说,老爷子他知道许心机的意图?”
“嗯。”
苏潼看了眼黎岸,淡淡嗯了一声,重新拿起书开始看。
“可是,可是……”黎岸可是了半天,整个人都颓了,丧气了半天,还带着点隐隐的委屈,眼角耷拉着,
“既然看出来了,那他为什么不戳穿那个许心机的嘴脸,还为了他训斥我。”
黎岸看苏潼毫无动静,一副拒绝交谈的模样,直接大喇喇的把椅子拖到苏潼旁边,就坐在苏潼旁边不走,眨巴着一双桃花眼,试图打动苏潼,让苏潼给他解『惑』。
苏潼抬眼就能看见旁边拖着下巴看着自己的黎岸,慢悠悠的翻着书,寂静的房间内只有书页被翻动的哗哗声。
直到好一阵之后,苏潼平静的声音才出现在房间内,
“为了安心。”
说完这四个字后,苏潼也不管黎岸惊喜的神情,直接合上书,
“不早了,我要休息,你可以回去了。”
这次黎岸连耍无赖的机会都没有了,看着苏潼气势冷漠,拒绝交流的模样,还有那双冷灰『色』的瞳孔漠然的盯着自己时,下意识的心里一跳。
立刻把椅子放回原位,跟脚底着火了一样,一溜烟跑了,半天突然又响起了什么,一脸讨好的再次出现在门外,和苏潼摆摆手,
“我来关门,关门。”
看着黎岸小心翼翼的关上门,苏潼随后将手里的书放在书桌上,垂着眼思忖着黎岸刚刚说的话。
他跟黎岸说的话没错。
黎老爷子不是傻子,也不是能被许岁之糊弄的人,但却依然跟着许岁之的想法走,愧疚占了一部分,估计还有一部分,是他和许岁之达成了什么协议。
黎老爷子终究是站在高处,俯视别人太久了,早就失去了那份敬畏之心,他对许岁之的补偿,实际上就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也许是为了做给黎家人看,也许是为了自己那份微弱的愧疚感。
在他看来,他们黎家确实害了人,做错了事,但是他们已经补偿过了,只要安慰了自己就行了,高高在上的黎老爷子不会去调查具体情况,只要能消弭心里的那份愧疚就行
其他的事,和他无关。
这个情景,莫名的苏潼想到了自己曾经路过的一个小世界。
那是一个以孝道为重的小世界,皇帝高高在上,再一次围猎中被贴士侍卫所救,最后侍卫死亡,皇帝为了感激侍卫的救驾之功,特意下旨加封侍卫爹娘,封侍卫弟弟为侯。
但实际上,这个贴身侍卫还有一个妹妹,幼年他们兄妹的亲娘被父亲暗地里虐待致死,后来父亲新娶的夫人心如蛇蝎,怀孕后竟设计让自家混子弟弟轻薄他妹妹,并想要强娶。
那个时候孝道大过天,父亲不管事,他妹妹被夫人强压着嫁了过去,过上了生不如死的生活。
而侍卫在新夫人生下弟弟后,被夫人磋磨的不成人形,而这个弟弟,更是在在妹妹撑着病弱的身子来看他时,趁府中别人不注意,强了他妹妹。
为了掩盖丑闻,父亲和新夫人直接将妹妹推进井里淹死,事后只给了妹妹那个只会嫖赌的夫君一点钱打发了。
侍卫为了复仇,长大后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为的就是为妹妹和母亲报仇。
可谁能想到,他护驾死后,他的仇人们竟借着他的功劳过上了泼天的富贵,踩着他的尸骨狂欢。
可是皇帝金口玉言,说出的话是不可能收回的,即使知道情况的人也不敢向皇帝说明情况,这不是质疑皇帝的决定不圣明吗?
其实,如果皇帝真心想要感激,会不知道侍卫家的情况吗?
他只要寥寥问上几句就能知道具体情况,可他连问都没问过一句,因为他不在乎侍卫怎么样,他在乎的是做给别人看,做给自己看。
他只是为了让自己想起这件事别再愧疚感激就行了,高高在上的他认为,自己这样的人,都已经这样感激过了,难道还不够吗?
至于其他的,和他无关。
黎老爷子的做法和当时的皇帝及其相似。
更贴切的形容,是他们都是冷血而自私的人,至于黎老爷子为什么不跟别人说,无非是他不想让黎家的人看到他的真面目,更别学会他的自私冷血。
因为他老了。
更自私,也更害怕了。
……
第二天苏潼醒来,洗漱好正准备开门出去,就听到隔壁传来一阵短促的尖叫声,昨天那个喝醉了酒的青年此刻正慌忙的穿着衣服开门出来,惊恐的看着身后。
他身后黎岸还一脸蒙圈,眼底青黑一片,看起来一晚上没睡,幽怨的看着青年,
“辛秘书,这才几点啊,你今天又不上班,一大早尖叫什么啊,我好不容易才睡着,就被你叫醒了。”
黎岸看到苏潼出来后,急忙挤出一个笑,又指指苏潼,
“你看,昨天被你『骚』扰的人也被你吵醒了。”
辛秘书下意识的看了眼苏潼,礼貌而尴尬的笑了笑,黑框眼镜戴在脸上,看起来有几分呆气,苏潼礼貌的冲辛秘书点点头。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青年的脸突然爆红,连耳根都红了,又突然惨白一片,紧紧捏着抓着外套的手,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黎岸听到一头雾水,竖着耳朵听了半天,茫然更严重了,桃花眼里的问号都要具现了。
苏潼提取出了青年支吾不清的话,面无表情,语气平静的重复,
“他说他屁.股疼。”
“咳咳咳咳咳……咳咳……”
辛秘书差点被口水呛死,惊恐的看着苏潼,头顶没梳好的呆『毛』直愣愣的冲天而起,大大黑框眼镜遮住了他的半张脸,看起来更呆了。
苏潼看着辛秘书的眼神,冷凝的眉心微拧,再次重复,
“你刚刚就是这么说的。”
辛秘书好不容易恢复的脸『色』更红了,还有越来越红的趋势,结结巴巴,“你你你……你怎么,怎么听的这么清楚?”
他刚刚含糊小声的连自己都听不见。
一旁的黎岸还在茫然中没回过神来,不是,辛秘书屁.股疼,跟他有什么关……
——等等,辛秘书说什么?
黎岸这才恍然大悟,简直冤死了,
“不是,辛秘书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你昨天喝醉了知道自己从床上跌下来多少回吗?我都累死了,你应该好好感受一下,你那是屁.股疼吗?你那是尾椎骨疼,不止那,你还应该全身都疼。”
不过,后面这句话怎么不对劲呢。
不管了,黎岸看着辛秘书的眼神更幽怨了,还有点点的,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啊辛秘书的复杂。
辛秘书本来就呆的脸看上去呆了,直愣愣的看着黎岸,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红又上来了。
这次纯粹是尴尬的。
黎岸则是无奈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可真能想,我辛辛苦苦把你搬到酒店,你是不知道你昨天醉成什么样,就赖在别人家的房间里不想走,一个劲的抹眼泪,嚎着你要辞职,不干了,还霸占人家房间,搞的人家不得不把房间让出来给你住。”
辛秘书被黎岸说的越来越尴尬,不住的扶眼镜。
黎岸说完了,才用下巴点点苏潼,示意苏潼就是他说的那个人,“喏,你看,被你昨天『骚』扰的换房间的人就是他。”
辛秘书转头看着苏潼,真诚的和苏潼道歉,
“这位先生,真的很抱歉,那个,多少钱,我赔。”
苏潼摇摇头,声音冷淡,“不用了。”
说完转身离开,修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长廊。
只留下辛秘书看看苏潼的背影,又看看身后的黎岸,突然眉头紧蹙,努力回想着什么,
“我怎么觉得他……有点眼熟啊。”
黎岸理所当然,“你当然觉得眼熟,他就是当初和许岁之一起被绑架的苏潼,这许岁之还不就是借着苏潼的死才入了老爷子的眼吗?”
“他是苏潼?”
辛秘书乍一听见这话动都不会动了,立即转身极力寻找苏潼的背影,但苏潼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别找了,人早都走没影了。”黎岸懒洋洋的倚在房门前。
“可是,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辛秘书回想着刚刚苏潼的模样,真的,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黎岸不屑地切了一声,慢吞吞的扣着手腕处袖子的纽扣,急匆匆的出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
“死没死还不是许岁之的一句话,我就说这么长时间打捞不到,绝对是苏潼没死,你们还不承认。”
辛秘书看着苏潼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被救了吗?”
“这下看许岁之还怎么在家里得瑟装无辜小可怜。”黎岸裂的嘴都快到耳根了。
“对了,你不是说要去辞职的吗?还去吗?”黎岸想起辛秘书昨天一直嘟喃的话。
“辞职吗?”
辛秘书低着头默默重复了一遍,攥着外套的手越来越近,抓着外套的地方甚至出现了一丝褶皱,像是经历了一场短暂的心里挣扎一样。
渐渐地,辛秘书松开了手,扶了扶黑框眼镜,
“辞吧,我去打辞职报告,我一手带出来的小林已经可以胜任贴身秘书这个位置了。”
“真辞职啊,真决定了?”
黎岸上下打量着辛秘书,又为辛秘书觉得可惜,又觉得辛秘书这样做才是对的。
“你不是开玩笑吧,你就这么放下我小叔了?”
辛秘书扶了扶眼镜,带着些微的苦涩还有释然,
“放不放下,他也没属于我过,如果你小叔单身,那我继续留在他身边,这叫等待爱情,如果你小叔明确有了喜欢的人,那我就应该主动避嫌,这是最基本的道德。”
黎岸叹了一口气,不过既然辛秘书已经决定了,他也不说什么了。
在他看来,世界上哪有什么爱情,一定是辛秘书被他小叔的外在条件『迷』了心智,等离开他小叔了,辛秘书在出去旅旅游散散心什么的,还能想起个鬼。
就算再想起他小叔,也不过就是随口感叹一句。
时间可以磨灭一切嘛。
黎岸可太熟悉了,毕竟他就是这样,能一年谈个十几次恋爱。
“那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需要我帮忙吗?”黎岸问道,他对辛秘书还真不怎么了解。
辛秘书想了想,“我可能会回老家,出来这么多年,一直为你小叔工作着,我都十几年没回老家陪爸妈好好过个节了,也没好好休息过了,正好我的积蓄也挺多,以后可能在老家开个花店之类的。”
“到时候欢迎黎岸少爷过来坐。”
昨天如果不是黎岸,他还不知道会狼狈的睡哪个马路牙上的。
之前他对黎岸的感觉一直平平,彼此只是点头之交,没深入接触过,他一直都以为黎岸是那种混吃混喝拿分红的平庸富家子弟,但是经过昨晚一天,他已经对黎岸改变印象了。
之前,是他映像刻板了。
黎岸扣好了衣服上的扣子,也有些意动,
“你离开也挺好的,毕竟自从那个许岁之来了之后,家里人都变味了,乌烟瘴气的,我也准备走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辛秘书笑了笑,黎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受伤动作微顿,突然眼珠子一转,
“等等辛秘书,不如这样,你把辞职报告给我,我帮你转交给我小叔,免到时候你在我小叔那里憋不住情绪,在有谁刁难你。”
辛秘书想了一会,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他也怕会在黎行安面前,丢人的绷不住情绪。
黎岸这下真的是喜笑颜开了,拍了拍辛秘书的肩膀,为了辛秘书的想开而高兴,
“就是嘛,想开一点,你看多好,走,回房间打辞职报告到时候我替你送过去,谁稀罕做他的秘书啊。”
辛秘书被黎岸拽着重新回到了房间。
……
裴家,苏潼停好车进门后,就看到裴轻舟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鼻尖微红,看起来心情很好,看到他回来了很是高兴,就连一旁阴影里的王叔也和善的和苏潼点了点头。
苏潼点头回过去后,沙发上的裴轻舟正倚在沙发靠背上,手指摩挲着大腿的地方,
“怎么样,昨天出去有没有什么看上的?”
苏潼随手将车钥匙扔到裴轻舟桌前,力道刚刚好。
“没兴趣。”
裴轻舟把车钥匙重新仍给了苏潼,“车送你了,以后你想去哪就直接开车去,钱不够很我说。”
苏潼没拒绝,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车钥匙,注意到裴轻舟眼中的光比初见时亮多了,就连阴沉的气势也渐渐消散,到是另一种自信掌控的气质渐渐回归。
“看起来你昨天过的不错。”
苏潼迈着大长腿坐在裴轻舟一臂远处,裴轻舟笑意越来越大,『摸』过一瓶果汁推到苏潼面前,推到一半想起来,怀疑的看着苏潼。
“你能喝吧?”
一旁的王叔用诡异而慈祥的神情看着他们,只要少爷开心,怎么样都好,而且,少爷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在乎过一个人了,无论苏潼是少爷的朋友,还是别的关系,他们都不会阻止。
苏潼从裴轻舟手里拿过果汁,平平扫视了眼裴轻舟,
“能喝。”
裴轻舟长舒乐一口气,倚在沙发的后座上,十指交叉放在大腿上,轻轻的点着腿部,感受着腿部传来的阵阵的触感,裴轻舟闭上眼,遮住了里面的情感。
昨天他家里的人都来了,但是裴轻舟还是把自己有可能会被治愈,以后就可以行走的事情隐瞒了他们。
他心里还是有着一点点的恐惧和担忧,害怕最终不能成功,他的家人和他一起再一次承受希望破灭的绝望。
这一次,他想等自己真正好起来,在亲自出现在他们眼前。
苏潼莫名奇妙的看着裴轻舟的气息越来越愉悦激动,默默的离裴轻舟又远了一点。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奇怪的声音,王叔出去后和外面的人交谈,隔了好一会再出现,手里还拿着一个烫金的请帖。
“少爷,是黎家的请帖。”
裴轻舟从我那王叔手中接过请帖,打开看着里面的内容,片刻后神情诡异的看着苏潼,轻咳了一声,默默把请帖递给苏潼。
苏潼看了眼裴轻舟,看裴轻舟示意他接过,放下果汁拿过裴轻舟手中的请帖,
打开一看。
巧了,这件事今天早上黎岸刚跟他说过,没想到黎家的动作这么快。
这份请帖,正是邀请裴轻舟三天后,参加黎老爷子收许岁之为养子的宴会。
裴轻舟在李秘书给他的文件上已经明白了许岁之和苏潼之间的关系,此时自然是嗤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这养子呢,是只有个名头,还是准备添入黎家的家谱户口本的。”
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可大着呢。
苏潼将请柬放在桌上,烫金的请柬衬着棕红的桌子格外耀眼,双腿交叠,声音冷漠,
“黎老爷子不傻,糊弄人玩呢。”
“这可不一定,总有那么些不聪明又急着扒黎家大腿的人,被糊弄到。”
苏潼和裴轻舟对视一眼,彼此都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
裴轻舟敲着桌子,看着苏潼,他明知道苏潼到场之后会造成什么影响,还是非常又看热闹的兴致。
这种兴致,他已经很久没有了。
“怎么样,去不去看个热闹?黎家虽然势大,总会有别人压过他们,比如我们裴家,你现在是我们裴家的人,就算他们想找麻烦也得掂量着自己几经几两。”
裴轻舟气势强势自信,星眸黑沉,轻点着桌上的请柬。
苏潼和裴轻舟对视一眼,彼此嘴角都出现了一丝莫名却相似的意味。
“去,为什么不去?”
裴轻舟抚掌大笑,“没错,这才对。”
语毕,他侧过头看着王叔,“王叔,替苏潼先生准备好三天后参加宴会的服装。”
“是,少爷。”王叔立刻点头。
一个电话过来,不到半个小时,一辆加长的林肯车停在别墅外面,里面的人拿着各『色』工具鱼贯而出,恭敬的站在大大厅内,齐齐道,
“裴少爷。”
裴轻舟指着苏潼,“我要你们在三天内,为他准备好一身出席宴会的正装。”
“是,裴少爷。”
苏潼看着这么多人就头皮发麻,刚准备离开就被这群人堵在沙发上,裴轻舟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好像看他难得的模样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
这群人无比专业,苏潼只能在众人的围绕下面瘫着脸随他们怎么弄,他们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让抬胳膊就太胳膊,让歪头就歪头。
过程中裴轻舟简直笑的嘴都要咧耳朵后面去了,整个人散发着无比愉悦的气息。
在他看来,看着一直面瘫脸的苏潼居然也有这种时候,简直是难得的机会。
一群人围着苏潼测量他所有的数据,然后小声而严肃的告诉旁边的人,嘈杂而有序,让他们记录。
一旁负责记录的人一直低着头,刷刷记着。
这群人记录好之后,很快就离开了,苏潼冷漠的扫了眼依旧欢快的裴轻舟,“我先上去了。”
“行,你去吧。”裴轻舟极力控制着自己幸灾乐祸的表情,冲苏潼回应道。
等苏潼的身影消失之后,阴影里的王叔慈祥的看着裴轻舟,
“少爷,你很喜欢苏潼先生。”
裴轻舟眼中笑意未散,还带着光,“你不觉得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吗?”
王叔跟了裴轻舟这么久,早就对裴轻舟的话闻弦音而知雅意,赞同的点头,
“苏潼先生,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他眼里和心中都没有丝毫恶意。”
这也是他愿意让苏潼接近少爷的原因。
裴轻舟看着苏潼房间的方向,点点头,“是啊,面冷心热,其实人还是挺不错的。”
这样的朋友,才值得交。
……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苏潼此刻正站在镜子前,修长的手指扭着最上面的一颗纽扣,穿好裴轻舟给他定制的衣服。
不得不说,裴轻舟名下的设计师眼光是真好。
当苏潼如竹倚石的身形从屋内出来的时候,连裴轻舟都被惊艳了。
苏潼正从二楼的楼梯上下来,穿着一身极为合身的银灰『色』西装,里面是一件纽扣都扣到了最上面的白『色』衬衫。
灯光下,他穿的规矩而禁欲,可愈是这样,他『裸』『露』出来的肌肤越显得勾人。修长的脖颈好像上好的膏玉一样毫无瑕疵,轻轻搭在栏杆上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露』出那截修长瘦削的手腕。
偏偏他自己却毫无所觉,眼神冷淡,黑长的鸦羽在眼帘处打下一小片阴影。淡漠而冷清。
此时正居高临下的淡淡的俯视着他,弧度好看的狭长双眼下压着,冷灰『色』的瞳孔凉如寒霜,浅淡的唇紧紧抿着,无波无澜的看着他。
带着一种天然的高贵禁欲,又冷的像是经年不化的积雪。
让人仰望却又不敢心生妄念,唯恐亵渎了眼前的人。
裴轻舟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今天穿着正式的苏潼,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纯粹的欣赏,嘴边的笑意也愈来愈盛,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不错,这身衣服很适合你。”
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王叔也不住点头,
“真的很适合苏潼先生。”
苏潼没说话,冷淡的垂着眸子,冷灰『色』的瞳孔寒凉而冰冷,冻的裴轻舟一哆嗦,赶紧招呼王叔把他推出去,
“走吧。”
身后的苏潼不紧不慢的跟着裴轻舟,三人上了车,空气中隐约传送来裴轻舟带着笑的声音,
“王叔,让他们根据苏潼的尺寸,再多设计几件。”
“是,少爷。”
声音伴随着汽车低沉的引擎声,还有逐渐消失的汽车身影,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等到快到的时候,裴轻舟坐在车上轻点着请柬,语气玩味,
“黎老爷子一向有些古板,家族观念很强,一般黎家的宴会都会在老宅举行,这次的地点居然是在黎行安的别墅,啧啧。”
前面的王叔安静的开着车,一语不发。
“聪明的人自然知道什么意思。”苏潼假寐的闭着眼,淡淡的回复。
“就怕有些人,会揣摩过度啊,这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裴轻舟想到了某些画面,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还有,这次祁渊也回来。”裴轻舟转头看着苏潼。
苏潼神『色』不变,眼皮都没动一下,“人来的越多,戏才越有意思。”
裴轻舟没忍住乐出了声,“你果然懂我。”
如今正值盛秋,晚风微凉,初秋的傍晚还带着点水汽和凉意,天边的夕阳肆意的泼洒这自己的颜『色』,大片大片的红霞映在天际。
宴会是在黎行安的私人别墅区举行的的,黎家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自有侍者们有序的替来客们打开车门。
刚刚下来的一个中年男『性』,正搂着身边的女伴,抬头看着面前豪华的别墅,就听到后面爽朗的大笑,“王总,好久不见啊。”
王总转头一看,瞬间笑的眯起了小眼,
“是李总啊,好久不见啊。”
李总身边也有一个看起来非常漂亮的女伴,李总乐呵呵,“王总也是来参加黎家宴会的?”
王总示意了一下手中的请柬。笑呵呵,“对啊,你这不也是吗。”
到来的宾客越来越多,王总脸上笑呵呵的很适和善,实际上正默默打量着前来的宾客们。
看来黎家这次,是把绝大多数的上流人士全部聚集在此了。
王总搂着身边的小姑娘,笑呵呵的对着身旁的李总道,“我们进去吧。”
看着李总进去后,王总下意识的向四周看了看,就在看向身后时忽然眼神一愣,小眼睛渐渐变大,赶紧擦擦手『露』出谄媚的笑,也不管身边女伴了,弯着腰极为恭敬的朝着后面一辆低调的黑车过去。
此时黑车前,一个坐在轮椅上却依旧气势鼎盛的青年,正睥睨傲慢的扬着下巴,轻声的和身后推着轮椅的俊美青年说话。
“裴总,您也来了。”王总端着一副恭敬谄媚的笑。
谁不知道裴家横跨商政两界,背景深不可测,底蕴深厚,裴家更是商业界的帝王,跺跺脚整个商圈都要颤三颤的存在,根基极深,黎家和裴家比起来算什么啊。
只是裴家继承人裴轻舟虽然能力卓绝,但终究天妒英才,他也从车祸后就很少出现在人前,让人连巴结的机会都没有。
没想到这次,黎家居然连裴家这个久不见人的裴轻舟都出来了。
王总这下喜得见牙不见眼,这次可真是没来错。
裴轻舟漠视的看了眼眼前这个油腻的中年人,敛去了刚刚和苏潼交流的愉悦,傲慢冷漠。
“王叔。”
一旁一直沉默的王叔立刻挡在裴轻舟面前,气势森冷,冷漠的注视着众人,拒绝靠近的意思非常明显。
其余刚看到裴轻舟,立刻想过来套近乎的人见状,赶紧远离,眼巴巴的看着裴轻舟被身后那个陌生俊美青年推着离开,等裴轻舟走远了,立刻热切的凑在一起交流。
别墅的大厅富丽堂皇,面积极大,耀眼的灯光将大厅照的如同白昼。
大厅里衣着光鲜亮丽的人们,正在彼此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觥筹交错,熟练的打着交道,裴行舟还没进来,黎家的人立刻得到消息,苏潼就看到一个气势颇盛,穿着唐装的老人在几人的簇拥下,急步朝着这边走来。
老人自然是黎家的老爷子,此刻笑的无比慈祥,视线停留在苏潼身上两秒后迅速移开,正亲切的看着裴轻舟,语气亲热,
“裴贤侄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说一声,早知道我就让行安这孩子亲自在门口迎接你。”
裴轻舟笑的极为敷衍客套,
“只是听闻黎世叔要收养子,我就来凑个热闹,我的情况世叔也知道,一个人在一个地方闷久了,就想凑凑热闹,沾点活泛气。”
黎老爷子眼里一喜,这裴轻舟自从车祸后,这还是第一次现于人前,如果他们黎家的人哄的裴轻舟开心了,获得了裴轻舟的友谊,上了裴家这条大船。
那他们黎家就真的脱胎换骨了。
黎老爷子简直喜得不行,二话不说就让身边的人去把黎行安叫来,招待裴轻舟。
他这些儿子中,也就小儿子最让他自豪,行安手腕经验能和裴轻舟相提并论,应该能和裴轻舟谈到一块。
黎老爷子身边的其他小辈虽然气老爷子偏心,但也没办法。只能上去找黎行安。
而此刻,黎岸也专们挑这个机会准备把辛秘书的辞职报告给小叔黎行安。
黎行安正在许岁之的房里说着什么,一向冷硬的眉眼此刻柔和,低低安扶着面前的人。
就听到外面一阵敲门声,黎行安和许岁之两人对视一眼,黎行安『摸』了『摸』许岁之的头,打开门,就看到黎岸站在门外,
黎行安眉眼冷硬,眉心下意识一皱,以为黎岸又是来找许岁之麻烦的。
刚准备开口,黎岸就把一个信封拍在他胸口,幸灾乐祸,
“拿好了黎总,这是辛秘书让我转交的辞职报告,哦对了,还有,他人已经走好几天了,你就好好陪你的许岁之吧。”